气：“人鱼小……”
“噗”——
……
……
……
“……”
“……”
“……咳……”
“咳……”
……
……
“咳咳……”
“咳……”
“呕——”
人鱼的大脑其实是空白的，完完全全的空白。
在那股热流飞到脸上的一霎里，她其实产生过一些别的想法，比如自己此刻是在做梦，或许王子的十七岁、华尔兹、玻璃崩碎、越狱出逃、海边晨曦，都只是一场漫长的梦罢了，又或者是自己出现了虚假的幻觉。
她不可控地浑身发僵，连呼吸都停滞了，愣愣看着眼前王子那满脸的震惊，任温热的鲜血从自己的额头往下滑过脸颊，然后从下颌滴落。
眼前的震惊挂在他的脸上，经过两秒的凝固后，慢慢扭曲、撕裂，最后变成了痛苦与恐惧的混合物。
“噗”。
又是一股铁腥。
这次因为王子的头是垂下的，所以这股热流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胸前，从白裙上方慢慢往下蔓延，像两只可怖的手。
她真的完全停止了思考，无法自控地：“王……”
“呃……”
“啊……”
王子抽搐地扭动脖子，看着眼前猩红的一片，即便已经被剧痛吞噬了五脏六腑，他也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如今这个正在吐血的，是自己吗？
自己怎么……
不过十秒不到的时间，人类就真的站不住了，身体晃晃悠悠，向前倒在了人鱼的身上。
人鱼两腿发软，这一冲击，使她也摇摇晃晃地倒下去，瘫在柔软的沙滩上，只剩下两条纤细的手臂还勉强有知觉，往前接住了王子发寒的身体。
几秒后，人鱼的尖叫声划破天际，惊扰了遥远的金橙色。
海浪声太大，以至于王子根本听不见人鱼到底在喊什么；风也太强烈了，以至于他完全感受不到人鱼的温度。
愈发模糊的视线被覆上了一层红色的纱布，使他看什么都雾蒙蒙的，还特别昏暗，看什么都是血红色的，仅仅只能勉强知道，人鱼在疯狂呼喊，泪水已落满她的脸颊。
而在正常的视界里，人鱼一边惊慌地大喊、喊得喉咙嘶哑出血，一边用手颤颤巍巍地捧住王子的脸，双手也因此彻底变成红色。那些四处飞溅的血尽情染在她白色的衣裙上，用舞步绣了一朵鲜艳的诡花，煞是刺眼。
王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惊人地消瘦下去。
他抽搐着，两边手臂各自垂在身侧，掌纹已经融化、指甲皆松动脱落，身体里的血肉从指缝中淌出来，无法停止；尝试张口，可声带已经化成血水，所以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声地又吐出了一口混杂着泡沫的鲜血，再次引起人鱼惊慌的哭喊声。
没办法，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手动不了，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连头都是因为被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才勉强表现出了抬起来的姿势。
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什么办法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做不到，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到最后他被逼到只能用涣散的眼瞳对向崩溃的人鱼，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想传达给人鱼小姐的事，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再看她一眼，还是想向她求救。
可视线还没来得及做出最后的挣扎，红色的海已经先一步涨潮：下一秒，他的眼帘也坍塌了，以眼球为原料的血水代替了眼泪，在路过他脸上溃烂的皮肉时，又冲洗掉一层腐化的纤维，直至白骨已经隐隐可见。
全身，都在流血。
人鱼除了哭无事可做。
她俨然失声，亲眼看着刚刚还在微笑的王子现在变成了一个宛如掉进浓硫酸里的血人，绝望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子是偷偷带着她连夜逃出宫的，所以在这空旷的海边，找不出第三个人。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她回到大海里后就回到王宫，然后欣然接受父亲的责罚。
但是，但是……
这，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突然要，死在海边呢。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突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可怖的模样，残忍的模样，血淋淋的模样，无法挽救的模样。
人鱼无力地垂下了手。
她失去了所有表情，泪水傻傻从眼眶里不停流出，就这样看着王子在愈发耀眼的晨曦下变成灰烬。
王子好痛苦。
他真的好痛苦。
眼球没了、舌头没了、声带没了、耳蜗没了、皮肤的纹路也没了，这些一同帮助他感知外界的身体部件都没了，都融进身下的沙滩里了。体内，各种器官也无一例外都化成了血水，海水涨潮般冲出体外，现在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