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陲?你知道东陲是何地吗?
“阿瑶怎么在这?”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柳卿颂一激灵。
此刻她正在当铺鬼鬼祟祟,恰好被裴叔之带了个正着,连忙示意他噤声,已经忘记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裴叔之看到她手中紧攥的行囊,一目了然,“这是打算自己去出游?”
柳卿颂因为步行微红的脸此刻更带滚烫,像个犯错被抓包的小孩子。
看穿一切的裴叔之叹了口气,很深沉,与他一贯风轻云淡的作风不符,又带着清醒,不甘,带着放不下。
“我听我父亲说,皇上为你赐婚了。”柳卿颂没有犹豫,在暂缓喘气后一咬牙说道。
空气好像静默了,柳卿颂只能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
“确有此事。”
裴叔之开口了,他的语气紧张又急促,紧接着补充道:“但我回绝了。”
听到后半句话,柳卿颂猛地抬头,“阿瑶你知道吗?是太子指婚,要我娶杜家小姐,我不愿的,我连那杜姑娘一面都未见过,区区画卷,太子一句话,凭何就决定了一切。”裴叔之说的很快,想要淹没“阿瑶”二字。
可是没有用的,时间留下了一切,如果要掩盖,十六年前就应当开始了。
其实他有时候也很气,气她看不出他的用意,后来得知柳卿颂的婚事,他便不气了,开始恨自己,没能早些提亲。
柳卿颂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他面颊的绯红,指了指自己脸上相同的位置,“这里,是裴太医打的吗?”
很鲜明的耳光,即使他特意拿鬓发遮挡也无济。
“因为拒婚吗?”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就好像害怕伤及他。
裴叔之只是点点头,原本俯下的头又抬起来。他总是这样,忍不住想去看她,哪怕她没有光芒万丈,在他眼里却像块金子。
裴叔之的眼神透彻而明亮,景玄瓒却是深邃,好似看不进去一般。
她那么心疼的人,旁人怎么能欺负他。
柳卿颂想到了,裴叔之也想到了。
他们的思绪都回到十几年前的一个午后。
裴叔之是因为功课做得不好,被太傅罚站在庭外,柳卿颂来看兄长,碰巧遇到了他,那天烈日消散,清风拂面,阳光射在少年少女的侧脸上,她就真的以为他是自己的清风明月,他也真的将她视为自己的炽盛骄阳。
真的很想啊。
柳卿颂想哭,又想摸摸他,但是现在好像不能了,从前是稚子年少不知事;可现在,柳卿颂每每见到裴叔之,总能感觉他们之间有一座无形的桥,慢慢拉开他们的距离。
不知是桥在动,还是人在走。
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仿佛是一念之间,又仿佛不是。
若是以前的柳卿颂,一定会一股脑偏执地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如今设身处地,她每一个念头都举步维艰。
她知道的,自始至终都知道,儿女情长不能永存,父兄在朝中地位岌岌可危,而父亲又想早日登峰造极,势必要牺牲一些东西,而很不巧,她就是被送出去的一部分,对于柳络来说,这就是违命,想要违命,怕是行不通。
“卿吟今早去过裴府,为何那里会有禁卫军?裴太医病得严重吗?”这时候柳卿颂才想起来。
裴叔之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在感慨柳卿颂的成长,“父亲……并无疾病,禁卫军是太子安插,他不准任何人进出府邸。听闻太子要前去青州,午后圣上传唤走了所有禁卫军,我便出来照看店面。”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与太子有关。
看来这个决定是没选错,必须去找他一趟了,柳卿颂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她临走时,他没有动,只是说,“还有太子是不是去找过你?”
柳卿颂回头,有些意外,她的表情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苦笑着看向面前的女孩,“阿瑶,你忘了,玉唐今……就在对面。”
裴叔之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阿瑶,我什么都不要了,青州很冷,你要平安。”
她很想告诉他,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说出来。
不管是玫瑰花钗,还是五套盒,她一并带在了身上,又多带了些钱财在身上,那个包裹才会显得又大又沉重。
她并没有想做什么,不过想去青州,把这些东西全部归还给太子,请求他收回成命。
人这一生不长,觅得良人,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