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红烛勉强照亮一室,宋慈恩圈画着姚老板给的人名。
“三更天了,还不睡?”刘琳将茶放在一边。
宋慈恩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还没有眉目,线索又断了。”
刘琳说道:“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去了一趟玉茗哪里就魂不守舍的?”
“不是”宋慈恩低语,提笔划掉人名。
“喂!”刘琳双手按在簿子上“你到底在查些什么?”
宋慈恩这才发现刘琳的存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阿姐。”
“别喊我,你先回答我,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刘琳双手抱胸。
“我......”宋慈恩蠕动嘴唇,却不知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开始她只是想懦弱地躲在长辈的身后,过一辈子安生日子。但......她真的忘不了那双眼睛。
那双含着泪,却故作坚强的眼睛。
陈三姑娘呀。
因为时间太过于久远而变得分外陌生的名字。
她其实还可以回到正常的轨迹上,做一辈子富贵闲人。只要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只要她不去想。况且她也安顿了那些姑娘,她护住了那么多人,她......
可她真的做不到。
那个温和地将她推入门内的姑娘,那个到头来连座孤坟都没有的姑娘,那个连名字都不曾被人记起的姑娘。
她从重生以来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她于子女不慈,于家人不孝,于恩师有悔,于民生有愧。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枉为人臣,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她不应该,也真的不值得。
这样的机会就不应该给自己这个废人。
但或许,
她还可以为这个世道做些什么,为像是玉茗,陈三这样的姑娘做些什么。
不过是前世做过的事,最差也就重蹈覆辙。
无路可退,唯有进攻。
“没事。”刘琳笑道:“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我们都站在你身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阿姐。”
“嗯呢,小孩子家家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啦,当我们这些大人吃干饭吗?”
“可是......”
“嗯?”
“阿姐,你也才十五呀。”
“哎呀,这种事情不用记得这么牢啦。还有啊,快!点!睡!觉!不然别想长高了。”
待宋慈恩睡后,刘琳心疼地看了眼宋慈恩眼下青黑,对身旁刘大柱说道:“阿爹,你这也太狠了,恩恩才多大,你就让她自己查。”
刘大柱说道:“不算小了,靠呵护是不能让小狼崽长大的。”
“可她才......”
“你忘了,当年你可比恩恩还小呢,还不是照样去军营历练。”
刘琳不服气的说:“那能一样吗?”
刘大柱嘿嘿一笑:“怎么不一样?怎么,自己舍得,恩恩就不舍得了?”
刘大柱不理会噘着嘴的刘琳,继续说道:“你放心,恩恩她绝不是需要呵护的家禽,她呀,可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狼崽子。”
说完,刘大柱拍了拍刘琳的肩说;“放心啰,我可不会为难她。倒是你,翻了年,也要十六了,也是时候相看人家了。”
“我......”
“别着急拒绝,有些事,还是要逼一逼才能达成目的。”
翌日。
“相看人家?你!”刘臻一口茶喷了出来。
“啊,对。我,没错。”刘琳受到刘大柱眼神示意,硬着头皮说道。
“没开玩笑......”刘臻刚想追问。
门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说:“崔,崔知府......”
刘大柱皱着眉说:“你慢点,他来做什么?”
门房接过水,一饮而尽,说道:“他听到您要择婿的消息,特地过来提亲!”
“什么?”众人皆惊。
与此同时,宋慈恩牵着马,正准备去名单上下一个嫌犯的住处,碰巧和崔知府打了个照面。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崔知府的全貌。
崔知府玄袍长须,两鬓斑白,面容清癯,和崔少虞及其相似的眼睛,却如日暮之潭,深不见底。
他看着宋慈恩,面上带着笑,但眼睛里全是挑剔和厌恶。
宋慈恩有些不解,但仍然回礼道:“崔伯父。”
崔聿道:“刘小姐,此时不在屋内绣花,牵马跑到外院,又是意欲何为?”
“刘小姐?”宋慈恩愣住了,她一时不清楚崔知府是将她当做刘伯父的女儿,还是纯粹口误。
她刚要解释,就听到崔聿继续说:“不管是何原因,我崔家好歹百年世家,这妇容女律,刘小姐可要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