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勤勉,你那些弟弟们都闭门不出,唯有你每日来看望皇帝。”杨开肃眼波沉沉,捻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二皇子谦逊地垂首道:“照顾父皇为本分,弟弟们卧病不出,我作为兄长自然也要为他们尽一份孝心。”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杨开肃在他右眼下的一颗朱砂泪痣上扫过,心中冷哼,无意难为他。
因为他知晓,二皇子为当年皇后身边的婢女所出,身份低贱。
皇帝最为厌弃他们母子,并且因这皇子长相柔弱,连脸上的泪痣都酷似生母,皇帝越看越不喜,便将他远远支走到最偏远的宫里住着。
若不是这遭皇帝重病,他还没机会来这献殷勤,不过,就算他来得再勤快,皇帝也万万不会将皇座传给他,毕竟皇帝最重皇子的母家背景,他之前最钟情的乃是皇后嫡出的六皇子,也嘱意六皇子为太子,可惜六皇子没几年便暴毙而亡了。
“怎么不见世子与王爷一同入宫?”二皇子提起食盒,侧首看到王爷孤单一人,略显诧异道。
“他啊,整日里与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不知道这些日子去哪了。”杨开肃提起世子,虽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中却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些宠溺。
二皇子道:“世子年纪轻,总是爱玩些。”
“本王像他这个年纪时早已成家立业了,哪倒像他,哼!天天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
世子杨睿少年时便与自己父亲冲锋陷阵,屡立战功,哪有他说的这样不堪。
可能每个父亲都望子成龙,对待嫡子便会苛责严厉了些
“听闻世子与尚书府的三千金定下来婚约,择日便要大婚了?”
王府与尚书府联姻,两方势力交汇成一线,形成威慑,对于皇室,实际并不算是好消息。
杨开肃点头道:“婚事暂且定在了九月。”
二人闲聊几句,杨开肃借故离开,二皇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转身进去皇帝寝殿。
只是刚进去,外头的人便听到屋内食盒坠地的“啷当”巨响,随即传来二皇子的高声叫喊。
登喜仓惶跑进去,顿感大祸临头,只见皇上裹着被子仰面躺在地上,脸色蜡黄,胸腔没了起伏般死气沉沉。
寝殿内乱作一团,方才离去的两名老御医又被唤了回来,折腾许久才将气若游丝的皇帝救了回来。
二皇子不吃不喝,衣不解带地在旁伺候,等到皇帝苏醒后,先在上方冷冰冰的惟帐顶上看了半晌,又慢慢地将头转了过来,见到近处那人眼下那颗鲜妍欲滴的泪痣后,手指微动,喉间嗬嗬作响。
睡意朦胧的二皇子骤然清醒,担忧地凑近了道:“父皇您醒了!您是有事吩咐吗?”
虚弱的皇帝抬起一根食指,慢慢移到二皇子的方向,又转向门口方向晃了晃。
这一连串动作几乎耗尽了他的气力,皇上垂下手,躺在榻上,重重喘着气,眼珠却不错方向地看着二皇子。
“父皇是想让我离开,儿臣明白了。”二皇子踉跄起身,他在床边跪坐了四五个时辰,腿部酥麻酸痛不止,他挪着步子走出寝殿,向门口伺候的太监挤出一丝笑容道:“皇上醒了,你们进去小心伺候着。”
然后,他带着来时的饭盒慢慢地走了回去,欣长的身影在甬路上拉长,寂寥苍茫。
——
残存的水沿着管道不经意间滑落到底下水池之中,滴滴嘟嘟,声音连绵不绝。
林思瑶茫然地睁开眼睛,后颈处跟落了枕似的僵硬疼痛,
她忽然想起,前不久自己被一群富商似的人纠缠,那公子显然有所图谋,要与自己打听庄晟的消息,还试图与自己同行回家。
自己拒绝了后,他便原形毕露,将自己打晕。
林思瑶揉着脖子,扶着床站起,打量四周,一扇巴掌的小窗高悬上空,对面墙上挂着两副枷锁,两条锁链,上面染着些陈年血迹,底下摆着许多叫不出名的铁制刑具,锈迹斑斑。
自己站立之处铺了许多脏兮兮的茅草,里面还爬着黑色的甲虫,
林思瑶吓得跳起,抱住铁栏杆,看到过道上插着火把,照出尽头两名面色凶恶的狱卒,见她伸头立即喝道:“看什么看,老实点回去!”
林思瑶缩回脖子,怔愣地坐了片刻,思忖不能守株待兔,便又将头凑近了铁栏杆处,想与狱卒搭话询问。
却听牢狱大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狱卒们哗啦啦跪倒一片,向来人行礼。
进来的人脚步不停,向着林思瑶处沉沉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