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女儿许久不再讲话,林熙达原以为她是小女儿情态,只自顾自地满心欢喜才来不及拜谢。
毕竟经过上次的常德门一战,摄政王一支彻底落败,朝中人才凋零,而蔚怀晟是曾经的忠臣之后,又是遗孤,二皇子对他青眼有加,若是能攀上他的关系,日后荣华富贵又怎么少的了。
看来自己的二女儿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林熙达满意地捋着胡子,忽然想到自己三女儿林韵婉,不由得暗叹一声,那个自己捧到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居然生了个铁秤砣的心,什么时候也学学她的二姐。
“父亲。”林思瑶忽然出声唤他。
林熙达热情回应道:“唉,可是想妥了?不愧是我林熙达的女儿,我明儿就出门宴请我那些朋友,一定会说服他们为此事出力,到时候……”
“我想好了。”林思瑶抬头,笑意盈盈地打断他的畅想,说道:“我不嫁蔚怀晟。”
空气中隐隐含着暴雨雷霆前的凝滞湿气,窗外吹进来的风也是燥热的。
林熙达怀疑自己听岔了,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又问了一遍,“思瑶,我的乖女儿,你方才说什么?”
林思瑶抿了抿唇,她可以重复一千遍一万遍,她的答案一次都不会改变。
“我不嫁蔚怀晟。”
林熙达呼吸愈发沉重,胸膛一起一伏。
林思瑶缓缓起身,将晶莹剔透的玉如意撂到案上,“父亲也不用再劝我或者是花心思来讨好我。无论蔚怀晟是个无名小卒,还是高门贵子,我都不会嫁给他。”
“思瑶……”林熙达沉重开口,眉间那抹郁结的黑气浓得好似要滴下来,“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懂为父的苦心呢?”
林熙达过往从没刻意向这个不讨喜的二女儿身上投注过一分的关怀。
他一向认为这个二女儿怯懦且没有主见。
像方才这般公然说出与自己相悖的言论更不会发生。
林思瑶不卑不亢地站在面前,身上穿着衣服淡青色的轻薄袄衫,恍惚间竟像一朵清丽决绝的傲雪凌梅。
林熙达又慌又怒,急于将这股始料未及的逆反之心掐灭。
“你可知为父并不是再与你相商,而只是知会你一声。”林熙达森冷愠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一句不嫁就能违抗的?”
林熙达自入仕以来,层层小心谨慎,一步一个脚印才爬到尚书的位置上。
本来他前途光明,只是一时不察,站错了杨王府一队。
几十年蛰伏于官场之中的心血怎么能毁于一旦。
眼下这个唯一能修正错误的机会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林熙达狠狠地盯着再次沉默不语的二女儿,愤愤道:“为何缄口不言?这事已是定局,你只能点头懂不懂?”
林思瑶眼尾挟了些不屑,傲然道:“要让我点头是不可能的,若是父亲坚持,大可以将我打晕再捆住手脚送上花轿,不过就算是安然到了蔚府,我也不能保证不会逃跑。”
林熙达气急攻心,腾腾倒退了两步,捂住心口,这是他的旧疾发作的前兆,也是怒极的象征。
父女温情的假象到底镜花水月,不堪一击。
林熙达靠住桌案,手掌“砰”地一声砸在上面,那枚用来粉饰太平的玉如意跌落到地面,锵然一声脆响,砸得粉粉碎。
碎渣滚到林思瑶鞋面上,她低头,映出自己冷然的一双眼眸。
林熙达朗声唤来阿力与小胡子两名手下,当着林思瑶的面厉声吩咐道:“把她给我押回房间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
阿力只会简单地听从命令,将二小姐押了下去,而小胡子心思灵敏,在剑拔弩张的父女两人之间多看了两眼,对眼下情形有了大概的猜想。
林思瑶回去时正看着清桐满脸焦急地提着灯笼站在长廊尽头。
那一缕暖光给了林思瑶莫大的安慰。
蔚先生的娶妻、姐妹阋墙、薄如纸屑的父女之情加之回家受挫。
这一切一切经历过后,林思瑶已疲于应对,她只想回屋去,睡上一觉,希望再睁开眼时,已经能如愿以偿地离开这个勾心斗角的世界。
清桐掀起帘子,等林思瑶走进,眼尖地发现林娘子虽然强装了镇定,可神色之中掩盖的惶惶不安依然有迹可循。
林思瑶简单梳洗过后,仰面躺在榻上,绷紧的神经却一时无法放松,就这么熬了一个时辰,明明身体已经无比疲倦,可脑子里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她翻了个身,透着明亮的月光看见清桐正踮着脚小心走到桌前取水喝。
“清桐,你也睡不着么?”
寂静深夜中突然传来一声人语,清桐本就胆子小,着实被吓得不轻,发现榻上的林娘子抖着肩膀笑自己的丑态,登时扁着嘴埋怨道:“林娘子惯会取笑我。”
林思瑶赔礼道歉了几句,清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