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稀奇了,杨睿何时怎么好心遣派自己旧时的势力,就为了救自己出林府。
林思瑶百思不得其解,许是两人平心静气地面对面坐在一处的情形给了她一些信心,她思忖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你这么大动干戈地将我从林府的桎梏之中救出来,不会只是想听我的一声谢谢吧?”
林思瑶全副家当都放在了清江镇,眼下身无分文,若说还值点钱的也就是蔚怀晟给她盘下的枣香阁了。
林思瑶抬眼悄悄看了下杨睿。
嘶……
杨睿虽然此刻还安全无忧地坐在这里品茶,可说到底他还是个朝廷缉拿的钦犯,应该没有闲情逸致去经营什么劳什子糕点铺吧?
昏暗的灯火下,依稀照亮了杨睿上身绀青的劲装,他身形峻拔,束了腰带后更显得宽肩窄腰。
也正因此,杨睿斜眼睨着她,以反侧手掌抚上左肩的旧伤之处时,像极了一头隐匿于黑暗之中的凶猛野兽,在享受唾手可得的猎物之前,露出了白森森的锐齿。
杨睿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思瑶想到在龙跃峡之时,自己为了脱身曾狠狠捅了他一下。
林思瑶心头突地一跳,预感到危险降临,打着哈哈道:“多谢多谢,英雄不问回报,要是再感谢下去,还当我在折辱你,就这样,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
林思瑶嘴里罗里吧嗦地了一通,其实她也顾不得自己在说什么,只疲于奔命,跛着脚一跳一跳向门口蹭过去。
杨睿这回要还是眼睁睁看着猎物从手掌心逃跑,那还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杨睿听着她胡言乱语,气极反笑,几步就来到林思瑶面前,一把将开了一条缝的门按合,压出一缕疾风,吹乱了林思瑶的鬓发,她本就吓得像个惊惶的白兔,脸颊微红,黏上了发丝后竟有些娇憨可爱。
杨睿见她强忍着惧意,看向自己的眼神倔强尖利又带着些厌恶。
刀锋剑戟似的眼神交错间,杨睿深深地低下头,好似要吻她一般距离近之又近,瞧着林思瑶瞬间一僵,瑟缩地躲避,杨睿便将头抵到她肩膀上,在她耳侧嗤笑了一声,呼出一口热气。
“杨府的人向来睚眦必报,凡是招惹过我的人,无论是一时春风得意的二皇子还有蔚怀晟,或者是依附于他们身侧的小小蝼蚁,我都不会放过。”杨睿箍着林思瑶手腕,语气发狠,“现在你可懂了?我为何劳心费力地去林府上把你捞出来,不就是看你还有点利用价值。”
林思瑶没想到杨睿已被逼到了绝境之上,居然还满心惦念着复仇一事。
不过就算杨睿神机天算,这下也要栽跟头了。
他肯定料不到自己在蔚怀晟心中根本没占据多少位置,遑论以她来威胁政业呢?
弃卒保帅。
这是林思瑶猜测出蔚怀晟最有可能的应对方法。
思及此,林思瑶用眼神轻蔑地刮过杨睿,伸手去推他,杨睿也没坚持,退后几步由着她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院子中不知潜伏了多少杨府的暗卫,林思瑶甫一出屋便被推搡到了一个厢房之中。
出得狼窝又入虎穴。
林思瑶想到自己命运,不由得哀叹一声。
罢了,想要利用自己的又不止杨睿一人。
清桐正缩在角落的麦剁旁,见林思瑶失魂落魄地走进来,不由得失声大哭,抱紧了林思瑶不撒手,“林娘子,他们不是蔚先生的人,奴婢刚才找不见林娘子,还以为……还以为……呜呜呜——哇!”
清桐年纪轻,跟着林思瑶几经动荡,终于捺不住心神恐惧,在此刻爆发出来。
林思瑶搂着清桐,感觉自己左侧肩膀被泪水洇湿,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不知清桐是存了多少眼泪,心疼地叹了长气,抚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柔声道:“不要怕,他们是冲我来的,眼下我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会伤我的。”
清桐抬起脸,泪眼阑珊,“冲着林娘子?”
“他们是杨府的旧党。”林思瑶扶着清桐靠坐在软蓬蓬的麦剁旁,安慰道:“我应该还能与他们主子讨价还价一番,到时设法让他们先放你离开,你别怕,等你搭上路旁的马车,你就到京都中报官,官兵会来追查他们的。”
“不——!”清桐听到林思瑶要自己先离开,使劲摇头道:“奴婢此生都跟定了林娘子,林娘子去哪我也去哪,哪怕去了地狱也在所不惜。”
林思瑶哀叹道:“清桐,你何必如此?”
“我的家人都不在了,林娘子就像是我的亲人、我的姐姐一般待我。”清桐颤着手反握住林思瑶的,泪水蜿蜒而下,“我绝不能弃我的姐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