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沈皇后最先回神,苦笑道:“怕啊,我也是人,怎么会不怕呢?但是此事早已定下,不能更改。还不如放宽心,多看看这人间景色。”
她转头看向窗外,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怨呢?当初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他,但最终我没有得到我年少时满心期许的爱情。还赔上了沈家,丧失了自己,游览不了壮丽山河,跨越不过巍峨宫墙。但是,我更怨我自己,造成今日结果皆因我一念之差。所以我又不知自己该怨些什么了。他是一位英名盖世的明君,这是不可否定的。”
兰贵妃晃神,她不得不承认沈宁萱确确实实比她好很多。她做不到淡然,她从来都是争强好胜的人。从进宫之时甚至之前,她便将她视为仇敌。她想要取代她,想要坐于高位,但是有时她还会想,她难道配不上这个至高凤位吗?不,她配得上,她是帝王的糟糠之妻,相伴相守多年,助他荣登帝位。终究是自己比不上她的。
敏安公公让人将准备好的鸩酒端上,意思不言而喻。
沈皇后看了看还杵在这的常兰,故作挑逗:“兰贵妃连本宫的死都要看着?就算不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也不嫌晦气?”
兰贵妃没回话,敏安公公带着人将她迷迷糊糊地请了出去。
关门前,敏安公公还问了一句:“娘娘,要留什么话吗?”
沈皇后沉吟片刻:“来生不愿与君再相识。”
殿内只剩沈皇后一人,她举杯,一口饮下。
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濒临死亡之人免不得回忆起这一生的难忘之时。
沈府的欢乐,雪夜的梅花树,树下的白衣少年,一幅一幅画面像被不断翻阅的画册,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恍惚间,那个少年渐行渐远,他不会再伸手扶她了。
思绪飘回当下,暗红色的血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外流,身子里像揉到了一块儿,反复被搓捻着,疼得她五官紧皱,面容痛楚。
她强迫自己保持仪态,头靠着手,闭上眼,若不是眉间还皱着,也不知她死前的疼痛。
红墙宫门终是困其一生,风雪渐停,只留一片静谧,似乎昭告着曾经明媚少女走向端庄皇后的结局。
兰贵妃失神地站在外殿,凝望着那扇门,好似已经看见了里面的景象,顿然失神,怔怔地离开长乐宫。
敏安公公开始操办起长乐宫的事宜,没什么声音,安安静静的。
小太监急促的脚步在庄穆沉重的长廊回荡,四周是低头不语,等待施令的侍女和严阵以待,时刻警惕的侍卫。
小太监进入御书房,跪下行礼。
魏文帝手上批阅奏折的动作停顿,沉声说了句:“她可留了话?”
小太监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得令退下。
魏文帝站在窗边,白茫茫的,只有些许微风。忽然他想到了昭华殿外的梅花树,艳红色的,傲骨凌风,充满生机的。
他望着长乐宫的方向,眼底似乎出现了一丝眷恋,但只是一瞬。
他把放在案几暗格中的小盒子拿出,打开里面存放着一枚白洁无瑕的圆状玉佩,他抚摸着那枚白玉,冰凉光滑。
阿珍,我想你了。
来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