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县县令死了两个,剩余四人要么是腿软的走出去,要么是被手下的人抬着出去的。
薛平睿离开时回头望了晏清姝一眼,只见她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碗,不知在想些什么。
慧敏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第一次有耐心去思考这个问题。
以往在京城,他从内心觉得女子天生便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她们没有博闻广记,没有开阔眼界,每日只会围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转悠。
这样的人当真能统治好一个国家吗?
所以他发自内心的看不起晏清姝,即便元狩帝对她满怀期望,常常召集三师提点他们要抛开性别平等看待。
但无论他也好,江大人也好,哪怕是谢家那位,都不看好晏清姝。
可这几日,晏清姝让薛平睿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甚至在想,如果让当世女子都接受与晏清姝同等的教育,这个天下又会是什么模样?
可当下女子皆以男人为天,那样的时代当真会来吗?
晏清姝将碗里的茶梗一根一根挑出来,整齐的排在桌子上,不多不少,正好六根。
裴凛看着院子里的那株红梅,喃喃道:“杀了两县县令,下面怕是已经闹翻天了。”
“马上就闹不起来了。”晏清姝将茶梗拢在一起,又从碗里将几片老叶子挑出来摆在另一侧,“你知道为什么起义的总是农民吗?”
裴凛想了想,道:“通庄并溃。起义能让曾经依托地主为荫户、佃客的无地农民重新拥有土地。”
“没错,大家都想把命握在自己手里,士农工商皆不例外。”晏清姝看着碗里只剩下芽尖的茶叶,满意的勾起一抹笑容,“士商勾结是庆阳府急需解决的问题,现在我逼他们补齐缺额,他们定然会去找那些受益的商户,商户不肯将钱吐出来,就必然要想办法联合起来为难我。”
“但是,我前面已经放出去一个诱饵,总有人会去权衡倒向哪方才能获得更为长久的利益。而我在这个时候,只需再放下一根萝卜,他们的联盟自然不攻自破。”
“什么?”
晏清姝单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裴凛,缓缓吐出四个字:“等着瞧吧。”
*
晏清姝的逼迫让整个庆阳府风声鹤唳。
官员没钱,自然就要问受益的商户讨要,商户难道就有钱了?
须知盘越大的商人反而越拿不出现银,因为都用来投机了。
更何况他们也不想大出血,但晏清姝手起刀落要了两名七品县官的命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商人也惜命,谁都不想死。
但到嘴的肉就这么再吐出去着实不甘心。
于是就有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接连三日,庆阳商会的会长都递了帖子求见。
晏清姝看着手中描金的帖子,上面的内容与前两日皆不同,措辞越发谨小慎微,但言语间皆不离庆阳粮价,字里行间皆是威胁之意。
她笑了笑,随手交给红玉:“三份拜贴应是足够了,让碧玉尽快学会此人的字迹。”
“是。”
“咱们在府里呆了好几日,也该出去转转。”晏清姝戴上一对翠玉耳坠,冲王府管事道,“你就说本宫这几日看账本看得疲乏,卯时才睡着,今日见不了客。”
等管事一走,红玉问:“这是什么章程?”
晏清姝道:“这才第五日,人没被逼到绝路上,亮不出底牌。更何况,如今边境平稳,这群商人的神经还不够紧绷,难抓漏洞。再等等,突厥人每年临到腊八都会滋扰边境,今年一定不会例外。”
她的目光从书架上扫过去,上面摆着不少兵书与地理志,有几本塞在角落里落了不少灰。
“待裴凛上了战场,战争才算真正开始。”
晏清姝从中抽出一本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少批注,字体圆润稚嫩,笔力与现在差了好些,应当是裴凛幼时写下的。
只是没看几页,北面窗户上又传来一道细微的‘怕啦’声。
晏清姝抬头看过去,一片树影落在窗纸上,随风而动。
‘怕啦’。
又是一道轻响,关严的窗户竟动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一道有一道的‘怕啦’声,晏清姝眼见着那窗户被一点一点推动,直到一枚金黄色的松子跳了进来,她才缓过神,站起身行至窗边。
那是一枚被炒的金黄的松子,外壳已经完全破裂,碎成了无数碎片落了一地渣滓。
不用问就知道是谁丢的。
晏清姝一把将被砸出一条缝的窗户推开,抬头看向墙头。
只见清晨的艳阳落在一白衣少年肩头,照亮他半张小麦色的脸,也映得他肩上绣着的金色竹节熠熠生辉。
“你这指尖之力着实强悍,竟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