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瞒着溜出宫的事,他高兴极了,临走时还答应给皇姐带桂花米糕吃。可他刚跨出宫门,就看见站在宫墙下等着他的程凤朝,而他的手中还握着一只鸾莺,与他送给皇姐的那只一模一样。
那只鸟已经没了气息。
当时的程凤朝依旧笑着,如沐春风,但晏清玄总觉得一股寒意从脚直蹿到头顶,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它手中的那只鸾莺。
程凤朝走了过来,晏清玄的呼吸急促,他听见程凤朝如川流击石般清润的嗓音在耳畔回荡,说出的话却如妖魔低语。
“殿下,自由这种东西,是皇权的敌人,要不得。”
想到这些,晏清玄打了个冷颤,他目光警惕的盯着程凤朝。
“你想说什么?”
“皇上还不明白吗?”程凤朝一双墨黑色的眼瞳,深深的望进晏清玄的内心,“太后找到了您的替代品,您很快就要被抛弃了,就像他们当初抛弃晏清姝一样。”
“荒谬!”晏清玄拔高了声音,以掩盖自己的慌乱。
程凤朝好整以暇的看着晏清玄:“陛下见过普慧禅师吗?”
晏清玄没吭声,他没见过。
太后回来之后,普慧禅师便一直住在先帝听经时的佛香阁内,那佛香阁太高了,他每每走到底下,都要仰头才能看到,却也只能看到一片金黄色的琉璃瓦屋顶,还有袅袅直上的香火。
“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见过,而且见过很多次。”程凤朝的声音缓慢而轻柔,像是在与旁人说一件很平淡的见闻一般,一件古老又常见的往事,“皇上应该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清姝尚且是东宫太子时,太后通过她清理了多少人,您的两位侧妃,一位容氏,三位兄长因着平阳贪污按都被夺了在外的差事,调回了京城,父亲虽没有被牵连其中却也被圈禁在京都,平日里管着一众飞龙使,却也难捞什么油水。另一位范氏,除了还保留着兵权外,还剩下什么?贬职的贬职,流放的流放,甚至连当家主母死了都只能一张草席裹之,连个灵堂都不敢开。当年追随您的哪些人,不是连根拔起就是卷入户部的风暴之中死无葬身之地,所有的势力都被打散,您是登基了,可还有能用的人吗?”
晏清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程凤朝戳中了他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也掀起了他心中的滔天恨意。
可他太幼小了,勉强长出的羽翼也被折断,他的旧伤很难再生新骨。
“朝堂上的人不是忠心于晏清姝,便是忠心于程氏,而晏清姝走后,她的三百女官带不走,她的心腹带不走,她所经营下来的一切除了一个麒麟卫,还有什么被留了下来?没有了,都被程氏给绞死了,留出的空位都填补上了程氏的人,您每日坐在龙椅上俯瞰着御阶下的朝臣们,您就不恐慌吗?就不怕他们那一日烦了、厌了、直接一个箭步登上御阶,将您从龙椅上拉下来吗?”程凤朝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整个宫室里回荡的都是着规律的咚咚声。
晏清玄感觉他的声音似乎缥缈了起来。
“皇上,那三百属官如今也要保不住了,太后纵容您折辱她们,拿她们发泄,就是在断您最后的路。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她会成为太后手中最尖锐的刀,给你最后的致命一击。”
“你这是危言耸听!朕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只有朕能坐在龙椅上!”
“是吗?”程凤朝依旧敲着桌面,神色平淡,声音轻柔而缓和,“可若是普惠禅师是陛下的儿子呢?您见过他的那双眼吗?跟陛下一模一样。”
“不可能!”晏清玄嚯得一下站起身,死死瞪着程凤朝,试图从他的面容上来辨别此话的真假。
“太后当年生下的是个皇子,为了报复方氏才送了出去,然后夺了章氏的女儿,将其与元后方氏的女儿调换,再利用方氏的女儿为自己铺路。”
“皇上,若是这皇位还有其他人选,一位学识渊博且声名远播,一位在朝政中毫无建树,只能以来外戚,您是朝臣您会选择谁?”
“这朝堂不是只有贪官污吏,只有程氏,还有忠于先帝,想要报效朝廷的清官,还有一个谢敏。”
“皇上,您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