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2,你假释过了,今儿是年三十儿,出去好好做人,走吧。”
狱警打开铁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伊钧安。
伊钧安上周跟警长见面,他知道自己一定会通过假释,在监狱所剩无几的时间内,他刮掉了下巴青灰的胡茬。
就在昨晚,他洗了澡,把包裹里一件入狱时的泛黄白T恤穿上,出来的路上,送行的狱警递给他一件旧巴巴的羽绒服。
待在监狱十多年,他像第一次出入社会的原始人,脑子是迷茫的,唯一仅存的念头,手头还热乎的东西,在背包里稳当当的装着。
原本硬朗的身体,因为十几年的茶饭不思,变得白发苍苍,消瘦非凡。
伊钧安掂了掂包的重量,回头,嗓音斑驳:“谢了,兄弟。”
铁门随即关闭,金属铁链晃荡的声音仿佛和十五年刚被押送进来时一样,形成闭环。
等伊钧安真的站在铁门外,感受雪落在脸上,头上,风吹进脖子的刺骨。他冷得一哆嗦,嘴唇发白,掏出手机一看,零格信号。
外面的世界早变了,他一个一个按键,翻到通讯录的“孩儿她妈”“乖女儿”,指尖摩挲,伊钧安缓缓蹲下,抱头掩面。
不远处驶来一辆大G,双闪还没熄,照在伊钧安身上,忽明忽暗。他就势抬头,看见车门打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起身就躲。
万明飞是被踹下车的,他倒在雪地里,挣扎了半秒,立刻爬起来。陈丁下车给许燚开门,他撑开一把黑伞,罩在许燚头顶。
居高临下的俯视。
许燚抬手扶了扶脖子,又一脚踢在万明飞的要害处。他噗嗤一声,嘲讽似的:“万明飞,你跟老子说假话?你身后就是监狱,要不要现在就把你踹进去?”
万明飞也是到了穷途末路,退无可退。尊严已经扫地了,还顾及得了什么。他狰狞地大喊:“姓许的,你干脆送我进去好了。”
陈丁看了一眼许燚,他挑了下眉,不痛不痒地说:“怎么,你的二两肉告诉你,它悔过了?”
“你折磨我,我知道原因。你也不过是狐假虎威,你不动我老子,因为你老子不许,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万明飞勉强站直,
“方浅是我操的,你以为操她的只有我一个人吗?”他咧嘴诡异地笑着,“不是,何止我一个人。而且,操她的一些人里,还有一个人也姓‘许’,哈哈哈哈哈哈,要我跟你讲他叫什么吗。”
陈丁听不下去了,他看着许燚:“这事要深究,澎川也会受牵连。他没说错,许老爷会保人的。”
许燚冷眼听着,万明飞持续笑,笑得愈发猖狂,他大言不惭地调侃:“听说许家祖上清官功勋,你们家真的见过皇帝老儿吗?拿老百姓的钱,拼工人的命,草芥人命,你爷爷连自己人都不放———”
伴随一声扑通倒地的痛呼,万明飞的脸被许燚一拳头抡进了地底,他的指骨沾上血迹,倒地的人也没力气再动。
许燚耳边一直有嗡嗡地声音霸占了情绪,他心中的火团不断燃烧。陈丁要上前拦住他,可他弯腰揪起万明飞的衣领。
嘴角已经遍布鲜血,牙齿都歪掉几颗。
许燚跨坐在他身上,死死揪着,皮笑肉不笑,不咸不淡地说:“你手上握着三条人命,你说‘草芥人命’这个词儿的时候,要想一想代价。”
万明飞被揍到面目全非,他撑着一口气,吊着脖子挤笑,还在逞口舌之快:“你...很想...知道...害死你爸妈的....是谁...”
许燚捏住他的脸颊,险些扳烂。
万明飞扒住他的西装领带,凑近,啐了一口水,接着又是一顿止不住的笑。
许燚别过头,怎么想也觉得可笑。他凝视了半秒,理智跟着情绪走,一拳又一拳,不停歇地打在万明飞脸上,身上。
直到万明飞快没了挣扎的气息,陈丁拦着他,还拿了手帕擦掉他下巴的污秽。他是真怕老板闹出人命,也怕劝一句被吵鱿鱼。
伊钧安在远处躲着目睹了全过程,他想一走了之,职业病却不安分起来。他犹豫许久,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宿命。
“别打了,你想把巡警招过来吗,开这么一豪车,大年三十儿进派出所留案底不晦气吗。”
伊钧安练过身手,他几下制止许燚,第一时间摸了摸万明飞的脉搏,没死,活着。就这么一个动作,他的使命感忽然再度来袭。
许燚打昏了头,他喘着粗气,指骨全是血迹,血气方刚的年纪,一脸不服输的劲。若不是这身西装,伊钧安想不到他是开大G的老板。
陈丁转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伊钧安挠挠头,不晓得该讲什么好,他下意识摸包,想摸包烟,结果他身上一无所有。
收拾了万明飞,陈丁去找馄炖店的老板要了一盒创可贴。
许燚随便贴了几张,余光放在对面坐着嗦面的伊钧安身上,打量几下,他叩叩桌子:“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