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紫衣老者轻轻挥手,示意身后手下,只管杀人。
天诛众人脚步挪动,朝清秋也是落子越来越快。
天诛之中有一种以大秦军阵演化而来的阵法,需十二人方可成阵。一旦成阵,便是三品高手也极难应对。
当日大凌河上他也是依靠身上的隐秘功法,趁其不备斩杀了其中一人,方才勉强全身而退。
钱缪笑容和善,手中金色算盘沙沙作响,宛如一个真正的生意人。
世间传闻天诛之中共有三位掌柜,无官无职,但却手握生杀之权,大秦的高官都要畏惧几分。
而三人之中,只有这个三掌柜经常露面于人前。
院中之战,一触即发。
一把带鞘长剑突然自天而降,笔直落在朝清秋与天诛众人之间。
剑气所致,竟是直接在两者之间划出一条浅浅沟壑。
接着有人懒洋洋道:“都是混江湖的,能不能给兄弟一个面子?”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邋遢汉子正仰躺在墙上,一手拿着酒壶向口中灌酒,另一手背在身后,当做枕头。
钱缪依旧带笑道:“你想保他,你又是谁?燕国余孽?”
邋遢汉子猛然坐起,改为跨坐在墙头上。
此人双目极为明亮,若是拾掇拾掇也算个不多见的美男子。
钱缪皱眉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狂剑客,沈醉。”
沈醉揉了揉杂乱的头发,赞许的看了眼那位天诛三掌柜。
“竟然只是看了眼我的相貌就能认出我的身份,不愧是天诛老三。”
钱缪盯着沈醉,向众人说出此人生平。
“沈醉,二十年前独闯北辽军阵,斩将而回。隔年,挑祁云寨,斩杀匪寇千人,无一活口,后携长剑秋雨挑战剑阁,连败剑阁名宿十八人,自此人与剑皆名动天下。”
沈醉重重鼓掌道:“既然知道我的厉害还不退下?真以为三品高手我杀不起?”
钱缪眯起眼,语气森冷:“沈醉,今日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够你杀,不过你要想清楚,你真的要与我大秦为敌?”
沈醉伸手一招,地上长剑猛然出鞘,被他一手握住,长剑所过之处,剑气经久不散,宛如一座雪白廊桥。
“哪那么多废话,手下见真章。”
钱缪将手中金色算盘甩向沈醉,院中响起一阵拨打算盘时的杂乱响声,如同魔音骤起,乱人心神。
沈醉却是不为所动,手中秋雨直刺,一剑挑中空中算盘,剑气震荡之间,算盘四分五裂。
此刻再看,院中早已经没有了三掌柜的身影,只剩下那些被他带来的天诛黑衣人。
沈醉一笑,一步跃下墙头,单手抹过剑锋,接着一剑刺出,天上细雨宛如汇聚在这三尺青锋之上。
一剑连过十余人,天诛众人脖颈处都多了一条细小伤口。
皆死尽。
沈醉盯着朝清秋上下看了看。
朝清秋笑了笑,伸手扯住鬓角,揭下了脸上的生根面皮。
面皮之下眉目英挺,与原来清秀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醉笑道:“还好更像你娘亲,要是像你爹,这辈子能不能娶上媳妇都难说。”
朝清秋笑着点了点头。
“父皇经常提起沈叔叔,说你小时候就天资超群,打遍燕都无敌手。”
沈醉撇了撇嘴:“你父皇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只怕他每次提起我都是说粗鄙武夫。”
朝清秋无话可说。
沈醉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皇是帝王,家国衰落寻常事,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朝清秋抬起手,以雪白长袖遮住面庞。
这个在燕都城外听闻国破家亡都不曾落泪的年轻太子殿下,却在这一刻,哭弯了腰。
他想不明白,他大燕抵御北辽数百年,将骁兵勇,尚有甲士十余万,为何这般轻易就败了。
沈醉笑问道:“以后有何打算?”
朝清秋笑了笑,“国仇家恨,自然是至死方休。我想先到大秦东都城去看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沈醉点了点头,“既然他们不知你的相貌,你小心些应该无事。身上的龙气以后尽量不要用,免得被人窥破了你的身份。既然你决意复仇,那便应该想过最坏的结果了。”
当日国破家亡之时,燕帝以秘术将半数龙气渡入朝清秋体内,这也是当日在大凌河上他为何能够杀得天诛十二人的缘由。
朝清秋道:“自然,不过有死而已。我这条命本该早就死在燕都城下了。”
沈醉望向天幕,今日小雨,无星也无月。
“我去看看那个天诛的三掌柜有没有心怀侥幸藏在附近。”
说着,他脚尖轻轻撵地,一个纵跃已经不见了踪影。
朝清秋将桌上棋子一颗颗的收归到淡紫色棋盒中。
他没有回屋,只是拿了一个白碗,喝着那几角劣酒,独坐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