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停在了西风客栈门前。
孙老爷子从马车上迈步而下,不过是一个下马车的简单动作,他便要停下脚步,以手扶住胸口,微微喘息几声。
一旁的老王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他的手臂,老人挣了挣,没有挣开,也就任由他去了。
老王也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只是常年练武的缘故,精气神十足。站在孙老爷子身侧,倒像是个正年富力强的年轻人。
朝清秋等人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老爷子来的早了,楚大哥他们还没到。”
老爷子撇了撇嘴,“我知道他们没到,我是特地来先到一步来给你们把把关,你们年轻人做事,我老头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朝清秋也不反驳,只是笑着扶住老爷子的另一侧手臂,“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永平镇里有孙老爷子,也是难得的福气。”
老人用空着的手捻着胡须,“你小子果然是个会说话的,不管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反正老头子听着舒服。”
他扫了一眼大堂,“虽然简陋了些,不过倒是挺干净。”
西风客栈当初建造之时讲究的便是一个豪迈大气,众人几日打理装饰之下,更是让客栈在豪迈之外,平添上了几分婉约。
客栈的窗户和桌子上的酒坛上,已经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
客栈大堂里最高处的横栏上更是悬着一块大红色的红布。
看的出来,他们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孙老爷子叹了口气,“人老了,今日之后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这样的喜事了。”
一旁的老王挠了挠头,“老爷一定能长命百岁。”
老爷子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老子今年已经九十多了,我看你小子是咒我是不是?”
老王缩了缩脖子,没敢言语。
虽然他家孙子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眼前这个老人到底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永平镇里,无论是谁,在他面前,都还是个孩子。
“小朝啊,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活的长久的好处,看着我这张老脸,都要忍让几分的。”
老人停步,坐在大堂里的长椅上,他长处了口气,虽然走的路不远,可是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这么多年来,像楚荣和吴家娘子这种再婚再嫁的事其实都是不少的。这么多年,我其实都在暗中有过出手,只是不曾明面上出手罢了。可时至今日,你都不曾问过我为何之前不在明面上出手,偏偏这次要出手。你不问,难道你心里不想问吗?我看未必。”
朝清秋站在老人身侧,低头看着老人已经满是白发的侧脸。
“清秋确实想要有此问。”
老人点了点头,“你有此问才是人之常情,我只和你说一事,你就明白了。假若你居住在市井之中,邻人每次半夜都会在巷子里争吵,最初之时不论是谁都是会上前劝阻几分的,只是年年如此,日日如此,你会如何?还会如最初一样想着和善邻里不成?”
“长此以往,心胸宽广之人也许还能一笑置之,可若是心胸狭隘之人,念及当初劝架之时,岂不是会觉得自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滑稽可笑?”
“我只不过是虚活了百岁而已,见惯了人事便已然生厌,这世上若是真的有神明,俯瞰人家千万年,又如何不会失望?所以后来我只是暗中行事了,再不奢望移风易俗。”
朝清秋与身后的林任等人都是沉默不语。
“老人家这话就说的没道理了。”
常青坐在老人对面,拎起一壶酒灌了几口。
“这世上事,不曾做之前便不曾有结果,瞻前顾后如何是男儿所为?若是人人如老人家这般自以为看破世事,那这个世道岂不是越来越坏。”
被他抢白了几句,孙老爷子也不着恼,只是笑了笑,“这位大侠说的有道理,方才小朝还说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个老人家的肺腑之言说到底也不过是他这一生走过的路,见过的风景。即便初衷是好的,只是也是有些可以听,有些未必要听。老人家嘛,活的久了,自然少了你们少年人的锐气,多了几分陈腐气。”
“老先生这话说的痛快,喝一个?”
常青把手里的酒壶递给老人。
孙老爷子接过酒水,痛饮了一口。
“咳咳,许久不曾喝过如此辛辣的酒水了,倒是让我记起少年时分第一次偷偷饮酒。”
“至于这次我为何要出手,我若说不是看在小朝的面子上,那便是昧着良心,可也不全是为此。这么多年我守在永平镇里,将近百年,看着几代人花开花谢,我自然是希望它越来越好的。当初不出手也是因为有龙头帮在,这种婚姻之事,虽然也是大事,可与龙头帮之事相比也不过是件小事。如今腾出手来,我自然是愿意出手让小朝尝试一二的。”
常青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出手不出手?今日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朝清秋笑了笑,“喜事自然是喜事,可流言蜚语,也能让人积毁销骨。”
常青正要问个究竟,门外传来了连串的爆竹声,接着就是人声与唢呐声相继而起。
“看来是他们来了。”
常青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