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捕头见到突然出现的黑衣僧人,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看似沉着,实则已经在心中开始权衡利弊。
最近他的运气实在不好,走到何处都会遇到这个和尚。
他虽然只是个县衙里的捕头,可仗着县令大人的权势,在山阳镇里他惹不起的人物倒是不多。反倒是大多数人见了他都要绕道而行,实在绕不过,哪个不是要毕恭毕敬的喊他一声王捕头?
可偏偏眼前之人就是他最不想招惹的人物。当日在田垄之上朝清秋确实没有看错,他的确是惧怕此人,或者说是惧怕此人身后的那群疯子。
黑衣教在山阳镇的名声从来都是毁誉参半。
好的自然是对百姓来说,他们不畏惧强梁,即便是官府也敢斗上一斗。
百姓见了他们自然是歌功颂德,可他们这些功德都是从何处来的?
还不是一次一次从与他们这些朝廷官员的做对之中得出来的名声?
在这山阳镇里,他不怕什么江湖游侠,说到底那些人身家亲族都在此地,心中多少要有些顾及。
即便他们自己不怕死,他们的父母亲族又如何?
父母在,尚且不远游。
人一旦有了顾及,自然就容易对付许多。
可这些黑衣教的家伙却不然,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尤其是这些和云澜一样同样身穿黑衣之人,大多都是无父无母,无家无业之人。
既无牵挂,又有信仰。
这种人才最可怕。
行事之中毫无顾忌,一旦疯起来,百无禁忌。
他上一任县衙里的总捕头就是大醉之后死在了一处暗巷里,而在此人死的前一天,刚好羞辱了一个黑衣教众。
当时县令大人大怒,全镇搜捕,可依旧没有查出行凶之人。
事情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更讽刺的是,葬礼上竟然还是云澜亲自出席,为那个多半是死在他们手中的捕头诵念经文。
那天坐在堂下的王捕头看着堂上一身黑衣,一脸肃穆的云澜。
他冷汗直流,就像看到了一个来自地狱的冷血修罗。
一个僧人连他的佛祖都敢骗,其他的又有什么做不出。
那时他就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离这个疯子远远的。
“王捕头,几日不见,没想到再次相见又是这般场景。”
“贫僧还是那句话,能不能卖给贫僧个面子。”
本名叫王越的捕头回头看了眼刚才送信的差役,心中有些动摇。
其实方才那个差役只是带来了县令大人的一句话而已,“尽管出手。”
他微微抬头,刚好对上云澜望过来的目光。
平静的眼眸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打了个哆嗦。
他与自家县令大人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县令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很。
平日无事之时,他能和你谈天说地,称兄道弟。
可一旦出了事,昨日的好兄弟就是他这种大人物眼中的替死鬼罢了。
黑衣教,可是吴县令自己都不愿意去轻易得罪的人物。
他咳嗽一声,如今在县衙之中自己也算是个人物,即便这次任务不成,想来县令大人也不至于太过难为自己,总比被黑衣教这些人记恨上好些。
“今日既然云澜大师出面说项,想来县令大人仁慈,倒是可以放他们一马,只是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希望冯先生好自为之,还是管好自己的学生为好。”
他朝着众人抱了抱拳,带着身后的衙役,迈步而去。
王越等人走后,围在他们身侧的百姓发出一声轰然的笑声。
王越等人平日里在山阳镇横行霸道,也只有黑衣教才能勉强压住他们。
今日折了他们的面子,自然是大快人心。
杨易扫了眼这些人。
脸上露出些失望的神色。
他们有家有小,敢怒而不敢言,他不怪他们。
只是他们转眼就把刚才被人折辱的事忘在了脑后,这才是让他最为失望之处。
他这种读书人,其实不论走到哪里最少都不愁一口饭吃。
今日之事,他是为他们而争,可他们自己似乎倒是不放在心上。
麻木过活,随遇而安。
年轻的读书人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云澜将年轻人的神色收入眼中,他无声而笑。
云澜看向中年儒生,笑道:“冯先生,没事了。”
冯原朝着僧人点了点头,其实往日里两人并无交集。
倒不是云澜不想结交这个山阳镇里最出名的读书人,而是冯原总是刻意避开与他的交往。
在冯原看来,云澜做了善事倒是不假,只是君子慎独,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这种持身极正的儒家子,总归是要和这些虚无缥缈的宗教之人保持些距离的。
何况他虽然久处书斋之中,可山阳镇中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山阳如今表面上看似平静,可背地里其实早就已经暗潮涌动。
黑衣教,县衙,或许还要加上那个一直作壁上观的范家。
小小一镇,倒是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