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逼迫,而是我自己的决定,依目前来看,也只有功德舍利的神奇功用才能使我最快得到成长,其内部更有神通法门无数,想来足以应付将来的大劫。但不成为僧人,许多妙法根本无法触及。”说着,他的神情重复坚定:“我已向京中去信,战事结束后便会在北方剃度出家。”
缘行抬眼盯着对方看了片刻,才嗯了一声,又一次将陈卓的茶杯续满,问道:“施主想好该如何面对亲人的责难与未婚妻的眼泪吗?”
陈卓一只手抚摸着茶杯,自苦道:“我不能解释,便让他们将怨恨都集中在我身上吧。家中还有弟妹,尚能继承家世。至于柔锦,感情不在,能找个好人嫁了也是不错。”他声音低沉,显然心情与说出的话严重不符。
缘行皱眉,嘴巴张了张要说什么,可扫到对方纠结无奈的表情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想了想,他轻笑一声,道:“既然听了施主的秘密,那贫僧也给您讲一个故事。”说到此,他小抿了一口冷茶,才继续开口。
“这是一个关于本心和初心的故事。有这么一个人,死后携记忆变成了五岁的小孩子,投身了佛门。那间寺庙占地不大,人也少,全部加起来才只有七名僧人。
佛门修行很苦,每日里除了念经,坐禅,还需练武与劳作,更要忍受饥饿。
他开始时自是不情愿,但无奈寺庙隐于深山,外界又是人吃人的乱世,他年小体弱,更无处可去,只能安心留下来。但他心中想的却是混过乱世,好还俗下山。
可人毕竟是需要群体的,或许是出于孤独,他不自知的改变着,希望自己更加的合群。
渐渐的,修行时间长了,身上残留的前世印记全被冲刷了,人也变得单纯,并且喜欢上了寺院生活,适应了僧人的身份。
那时他只不再满脑子都是如何下山胡混,而是想着当条咸鱼,万事不管,我自安然。
直到他二十岁后,脑中也多了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缘行用手指了指陈卓的额头。后者大惊,忙问道:“难道他也是……”
缘行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与施主的境况类似,却也有些不同。他脑中的东西是个能沟通的,而且极其聪明。这让他一直有所戒备,因为那东西的行事风格与佛门之物大不相同,明显更加自我,且给人一种妖魔蛊惑人心的错觉,这如何能令人心安?之后自也是各种试探加防备。
不过,他始终拿脑中的东西没有办法,期间他当过先生,做过战士,行过善,杀过人,伤了歆慕自己的女子,也辜负了父母亲人。
直到某一此,他身处的世界也将面临灾难。历经十年波折,终于暂时制服了罪魁祸首,更是以自残的方式摆脱了脑中的东西。
当然,事情并没有做完,但和尚以为自己彻底自由了。
施主猜,他会做什么?”
陈卓思索片刻后犹豫着答道:“难道他会还俗?”
缘行望他一眼,慢慢道:“灾难并没有彻底消解,但他躺在床上养伤时,认为自己为这个世界做得已经够多,可以再不去管。于是身体一好,他便招呼人摆了满满一大桌的珍馐美味。
可是,面对着刚出家时做梦都想要的东西,他却一口未动,反而不断的在心里问自己。
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事情做完了么?这些就真的是你的追求么?难道你修行多年所做的事情都只为了应付任务?你所付出的都只是假象么?你怎会是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人?”
这最后一段话,缘行的语速飞快,就如当场拷问一般。
渐渐的,陈卓的眉头也拧紧了,似也陷入了思考。
缘行并未着急继续讲述下去,而是给自己倒了茶水,喝足了一大杯,才抹了抹嘴巴:“其实,他在害怕,因为要彻底封禁灾难源头,可能要献上自己的性命。若事态紧急,凭借一腔热血自是可以做到,此后一了百了而已。可如果给他时间冷静,再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总归是不易的。”
“然后呢?”陈卓神色大动,追问道。
“之后啊。”缘行垂眸,轻笑道:“他收拾行囊,独自苦行去了。这一去,就是两年多。
他听过浣纱女歌唱着烟雨江南,因为太过入神,被人误会是花和尚遭到追打。
见识过东海的怒浪狂涛,因为大喊大叫被人视为疯子驱赶。
戈壁的沙子比溪水池边的粗粝,但进了嘴里没太多不同。
高原的雪山确实挺冻人,穿再多衣衫也是无用。
但人们不知道,他眼中的世界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如画的江南美景,随时会变成喷薄的火山,哀鸿遍野。
怒朗狂涛真的会淹没城镇。
荒凉的戈壁挡不住漫天的蝗虫。
雪山崩塌,下面再不见活人。
如果他不做什么,这些事情很有可能会在将来发生。
但他其实还是有些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