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玉随着崔姑姑步入内室，太后穿着一身暗紫色织金宝相花纹的外袍，首上只拿一支大笄笼住发髻。虽年逾四十，却保养得宜，并不见一丝白发，端的是气度高华，不见喜怒。
“臣妾给母后请安。”
林怀玉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去，乖顺的向林宜行礼。
空气随着林怀玉停顿的动作微微一凝，太后有些惓意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坐吧。叫我姑母就是，不必如此生疏。”
“是，多谢姑母。”
林太后乃林止同母之妹，与先文宗皇帝同龄，奈何嫡子早夭，膝下无依。多年的养尊处优虽未使岁月留有太过明显的痕迹，但难以躲避的深宫纠缠却仍旧使其疲惫不堪。
“可曾见过陛下？”
林怀玉闻言，垂着的头更低了几分，答道：“尚未。”
“尚未？”
太后的声音中平添了些许锐利，询问道。
林怀玉自然听得明白，便顺势屈了双膝，放软了声音道：“臣妾无能。”
“无能事小，连累家族事大。”林太后收回视线，垂目捻着手中的数珠儿，缓缓开口：“帝后离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萧林两姓联姻，你的身份比哀家当年尚高出不少。难道你就甘心任由婢子之女踩在头上，登临后位？”
“陛下自幼受姑母教导，英明神武，想来不会行如此逾矩之事。”
“到底是你祖母一手调教出来的姑娘，口齿这般伶俐。”林氏掀了掀眼皮，打量着跪在面前的林怀玉，“但愿你别辜负了这一身的本事才好。”
“封舞姬为后，的确有违祖宗礼法。可废一个无宠无孕的皇后，却是名正言顺。”林太后的目光倏忽间深沉如暗夜，幽幽道：“出身奴籍的皇后，会让陛下和大周蒙羞，而出身林氏的废后，会让哀家和林氏一门蒙羞，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了。”林怀玉恭敬的垂首答道。
“哀家会劝皇帝，你，也莫要让哀家失望。”
林怀玉从慈安宫出来，抱月将林怀玉扶上轿辇，“太后娘娘是自家人，自然向着皇后娘娘，娘娘也可宽心一二了。”
“你呀，还是太天真了。”林怀玉哂笑着，却没有再接话。
她这位姑母，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罢了。
至于其他的，那可真是难说。
若是上一世，她说不定还能被她这表面的慈爱蒙蔽了双眼，可这一世，可绝不会再让她得逞了。
她也该尝尝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了。
仪仗尚在官道上吱吱呀呀的走着，远远的便望见浩浩荡荡的龙纹仪仗停在凤仪宫的大门前，林怀玉倒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有些人……终究还是不得不见。
凤仪宫的正殿上，沈翊安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
林怀玉迎着他的背影，躬身施礼：“臣妾，参见陛下。”
“告状去了？”
年方二十，初登大位的少年帝王，平淡的言语中已带了七八分的天子威仪。
林怀玉直起身子，却仍旧垂首望着地面。“臣妾不敢。”
“不敢？”
沈翊安猛的转身，脸上似有怒意，冷笑道：“你有什么不敢的。”
林怀玉不知他今日为何来此，便只是低头，却并不答话。
沈翊安见她如此，不悦之色更甚。“你从来就是这副样子，自从病愈以后，你对朕就是这副无欲无求，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甚至搬出东宫，与朕拒不相见，实在是大逆不道！”
“陛下喜欢笑脸，可以去永安宫寻宁妃。”林怀玉说着，自顾自的转身，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坐了下来。
“若朕与你之间有什么误会，你尽管说出来，想要什么，朕也可以尽数给你。如今你已入主中宫，父母亲族也无一不是身居高位，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你还想怎样？”
“臣妾，感激不尽。”
“你！……”
沈翊安好似一拳击至棉絮之中，又憋屈，又窝囊。气结了半晌，只得扔下一句：“这是朕在给你机会，你莫要逼朕！”便拂袖而去。
连翘见皇帝的仪仗走远，这才步入殿内，劝道：“娘娘，陛下盛怒而去，与娘娘并无益处啊。”
“那依你之见，我该何如？”林怀玉半靠在椅背上，面上并不见波澜。
“奴婢短见，自然是与陛下修好，然后……”
“然后对他摇尾乞怜，博取恩宠，生下皇子，一生勾心斗角，为了虚无缥缈的君恩变得毫无底线，让双手沾满鲜血？”林怀玉冷冷一笑，接过话来道。
“娘娘！”连翘闻言一愣，忙屈了双膝，俯身道：“奴婢并非此意，娘娘背靠两大国公势力，只要有皇子傍身，又何需如此啊。”
“你我自小相伴，我又怎会不知你是为了我好。”林怀玉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