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随即送到门口。
靳明禾走后,谢灵毓回屋坐在书案前,一边把玩着笔筒,一边在心中狐疑,靳明禾怎么会这么好心呢?她可是堂堂靳家嫡女,从前那般不可一世,如今被安排给孙策做妾,居然还能恭顺谦和地露出笑脸,难道是遭遇家中变故之后,再也没有底气嚣张了?
可是一个人的性情真会变得这样彻底吗?
谢灵毓随手拿起一支笔,蘸了墨水,提笔写字,漫无目的地落笔,一撇一捺,在帛书上写下一个人字。
谢灵毓对着这个人字呆坐片刻,忽然觉得小腹疼痛,去如厕竟发现月事来了。
不知怎地,谢灵毓心里暗自闪过一丝侥幸,想着暂时不必受聂夫人那样的苦。侥幸了片刻,很快又有新的忧虑涌上心头,近来和孙权长夜厮守,几乎每个晚上都没有闲过,怎么会没有怀上孩子?小时候听说别人家娶夫人,刚过门很快就有喜了。
天黑后,孙权一身疲乏从外面回来,见谢灵毓脸色苍白地在床上靠着,正要开口询问,她却先对他道:“你今天在小榻睡吧。”
孙权走到床前观察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谢灵毓语气低靡:“月事来了。”
孙权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然后坐在床边摸着她的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何至于分床睡?”
谢灵毓勾唇苦笑:“我怕你不老实。”
孙权朝她拱了拱鼻子:“从前那两三个月我都忍得,这几天还不好忍吗?我又不是天天只想着床笫之事,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谢灵毓听他又开始没羞没臊地乱说,不想再谈这个,于是指着书案道:“你看那只笔筒。”
孙权朝书案投去一瞥,又回头望着谢灵毓:“你新买的吗?”
谢灵毓摇头:“靳明禾送来的。”
孙权警觉地问道:“她第一天入府就来给你送礼物,也太周到了吧?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她不是好人,她怎么突然变这么好心?”
谢灵毓托腮嘀咕着:“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这次见到她,感觉她跟之前不大一样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比从前懂事些了,还提起小时候我把她从水坑里救上来的事呢,难道她现在是真心想跟我握手言和吗?”
孙权觉得没这么简单,提醒她:“你可不要掉以轻心,我怕她给你设圈套。”
谢灵毓靠在他肩上长叹:“这样猜测人心好累。”
孙权也贴在她头发上诉苦:“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不设立新的山阴令,现在会稽郡府那几个人怕担责任,一有什么大事就写信来请示,大哥还让我出主意,我又不了解他们到底是什么状况,把我烦得头都疼了。”
谢灵毓忙直起身关心道:“你头疼吗?我来帮你揉揉吧。”
孙权笑逐颜开,抬手指着额头两侧:“左边疼,右边也疼。”
谢灵毓双手落在他额头两侧,轻重适宜地按下去,心里思索着孙策迟迟不设立新的山阴令是何意,莫非魏卓之死已有了眉目,这样安排是为了静观其变?
她缓缓用指腹在孙权两鬓间推揉着,衣袖扫在他脸颊上,淡淡清香似有若有。
孙权闭眼惬意道:“你帮我揉得好舒服啊,以前怎么没享受过呢,下回你再帮我揉揉肩,还有腰也可以揉揉……”
谢灵毓见他得寸进尺,便加大了指尖力度,一面吓唬道:“你想得美,当心我拿石头砸你呀。”
“你砸你砸,把我砸坏了我就赖上你,以后你可要天天伺候我。”
当晚,孙权躺床上难受了大半夜,彻底明白谢灵毓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
从前不知人事的时候他勉强还能拥着谢灵毓一动不动地躺着,近来尝到了个中甜头,再让他守着谢灵毓空躺一夜无异于烈火灼心,想到接下来几天都要清心寡欲不能造次,孙权愈发浑身不自在,越想越心慌,寻思着必须找个法子能压制下去才行。
谢灵毓虚弱疲累,倒在丁香色床幔里安然沉睡,孙权默默抽回圈在她腰腹间的手臂,轻轻拨开床幔下了床,趁着月色蹑手蹑脚来到茶案前,从茶壶里缓缓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大口灌进肚子里。凉茶略有清心降燥的功效,于是孙权又仰头喝了几大杯,放下茶杯后,回头望了一眼床幔,心有戚戚然,不敢再回到床上,干脆缩在小榻上用被衾蒙住头,凑合着眯到天微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