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之后一整个星期,及川彻竟当真是规规矩矩遵医嘱,除了去医院复查外,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少了密不透风的日程安排,生活节奏自然也就放缓下来,大把的空闲时光给予了他挥霍的空间。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纠结过午餐的选择后,还能安然自若地瘫在沙发,看起前一天切尔西对阵曼城的比赛回放,即使忘却时间也不会被苛责。
那些天的及川彻,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犹如看破红尘后,诡异的平静感。
就连我说起,上班迟到险些把他的爱车撞个稀烂这件事时,他也不过是沉默片刻,淡淡地讲,“请你善待它,毕竟是条生命。”
语气倒像是全然不在乎一样。
“你最近怎么了,难道一连七天摸不着排球,精神出问题了?”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是大梦初醒般,被一句话戳了痛处,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精神正常得很,不劳烦您操心。”
话一出口我便开始笑,不无嘲笑之意。
他大抵是心烦,便干脆挂了电话,却还是不放心似的,在十分钟后又发来消息:对我的车好点,我说真的。
之前打电话开玩笑时是不着调了些,但好歹是欠着他的人情,于是斟酌两秒,打字回复道:放心,一定完好无损交还到你手里。
没等他回复,我率先退出了WhatsApp。
但及川彻到底是及川彻。
他的这份安分仅仅维持了转瞬即逝的十一天,截止到他受伤后的第二个周六,这份竭力守护的平静仅在朝夕间灰飞烟灭。
“那个,你今天下午有空吗?”若非活至今日,我实在没法想象自己竟能从及川彻的语气中听出小心翼翼的试探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稍稍放下心来,于是开口问道:“方便来接我去看个比赛吗?你看我这腿脚,虽说是好得差不多了,但要说公交地铁肯定还是不方便的。这不是正好,我的车还在你那儿呢,是吧?”
大费周章地向你阐述理由,最终只为将选择权抛给你,只为暗示——我都这么帮过你了,你也是时候还人情了不是。
我不免失笑,笑过后才装作是勉强答应下来,“几点?”
“下午三点开始。”电话那头答得飞快。
又像是怕我临时变卦,他很快又掺上一句,“两点一刻见啊,不见不散。”
说完便利落按了通话键。听筒“嘟”过一声后归于寂静。
真幼稚。
我无声埋怨他道,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快意。
14点15分。
我卡着点按时抵达公寓门前,及川彻恰好在那一刻推门而出,里头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深灰色的运动裤,外头套着件纯黑色羽绒服,左袖上MONCLER的logo低调又张扬。
他这幅打扮,倒真是像逃课去看球赛的高中生。
透过玻璃窗,及川彻埋着头缓步走来,脚伤还未恢复完全,走路时仍有点瘸。
副驾车门还未闭合上,便听见及川彻惊喜又欣慰道,“看来你车技有所长进啊,我还以为这车终归要在你手里度那么一劫。”
“再废话你就滚下去。”
这一路,他果真噤若寒蝉。
车子停到体育馆附近,及川彻利索解下安全带,我扭头看向他,“比赛结束了发我消息,我来接你。”
他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你不和我一起进去看比赛?”
“我还以为,你这一趟是要让我做你的专职司机呢。”
聪明如斯,他定是听出其中调侃的意味,笑起来连带眉眼上挑,“我哪敢请您做我的司机。一起去吧,这次保证不让你挤在观众席。”
他只说一起,我便再难拒绝。
避开体育馆正门的嘈杂人群,及川彻带着我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入内场,一路畅通无阻,最终穿过漫长的球员通道。
在那一刻,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信步走过灰色长廊,正如走过他过往24年的悠长岁月,捱过诸多不如意,世人皆惋惜他命运多舛,而他偏要反叛命运待他的凉薄,于是狠心舍弃一切回忆,苦渡沧海,最终踏入那片球场,寻得天光大亮。
我想,大概这一生爱上他是不可变更的命数,哪怕有将一日走到终结那一刻,结局惨痛到牵连筋骨,那我也是认的。
毕竟爱这件事,总不是那么容易的。
若是拥有过,那也至少能做到执迷不悔。
及川彻嘴上说着要带我体验一把球星的特权,于是带着我,最终一齐现身于球场底线之后的技术席。
据比赛开始还有十多分钟,观众席仍有零星座位空缺,两队球员尚处于热身阶段,兴致不高。
今天这场比赛是众多常规赛中的一场,本该是很平常的一场比赛,因着双方分别占据了本赛季积分榜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