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宽慰话卫世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到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们就不要给我宽心了,谁的难谁懂。生儿生女都是命,这我早就想明白了,这生哪得全圆满,万事只求半称心。我看我也就这样了。”
看到二哥,卫世传就想起了民泰,这个过继给自己的儿子,关键时候如老鼠一样,窜得连个尾巴都见不着。
卫世传下意识地问二哥:“民泰最近在干啥?”
二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民泰越长是越没有出息了,说要复习参加考试,这两天又到处胡跑,一天连人影子都见不着。你也不知道人家在哪里窜哩?到吃饭时候就回来了。平时见不着人。”
卫世传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让跟我学砖雕,也不愿意学。我现在躺下了,这砖雕手艺咋办?到现在连个传人都没有。”
二哥看了卫世传一眼:“以前砖雕活多,有个这手艺也能混吃大喝。但现在谁家还弄砖雕哩?砖雕就没有前途,你说让娃啥都别干了学个这,以后咋生存哩么?不是娃不学,他回来跟我说,他也在砖雕上看不到啥前景。”
卫世传脸再次阴下来:“我不这么看,砖雕我觉得是没有好机遇,它是一种文化艺术,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那些咱先祖留下来的东西,都跟文物一样珍贵。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咋能说丢就丢。”
二哥轻蔑地笑着:“你也别怪二哥我说话直,你还看不清时局,眼看那是死了的东西。你给一棵死树浇水,你能把它浇活吗?你趁早转行做个啥,虽浪费光阴了,你看你都多大年龄的人了,再这么消耗下去,一辈子就完了。”
卫世传被二哥这一盆生猛的凉水浇下去,浇得心灰意冷。
尽管如此,他从心底里仍然坚信,砖雕手艺一定要被继承下去,不能在他手里失传。
大哥二哥坐了一会儿,看卫世传脸色不太好,照顾到他是一个病人,要卧着休息,就各自回去了。
但卫世传还是不甘心,他让小五搀扶着他去书房里。书房里没有生火,大冬天阴冷冷的。反正砖雕物件也不怕冷。
这是小五第一次进父亲的书房,她被书架上那一个个砖雕作品震撼到了。
有牛拉磨碾麦子的作品,有祖宗四室同堂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作品,有松鹤延年等,还有她爷爷的一个作品,名叫《宝瓶狮子》,就是狮子背上驼着一个宝判若两人,狮子的眼睛圆睁着,泛着凶光。父亲告诉她,这个是家里的一个宝贝,寓意和平,还有镇宅的意思。
琳琅满目的砖雕作品,让小五仿佛置身于一个砖雕博物馆。她现在才明白,父亲这么多年为什么这么坚持,父亲保护下来的这些东西,不一定能变成钱,但却是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
当然,小五在父亲的带领下,也看到了卫家的那块“传男不传女,传里不传外”的牌匾,她以前很痛恨这个东西,因为它就像给卫家的女子下了咒一样,让卫家的女子这些年都翻不了身,在家里处于一个受歧视和低下的地位。
但自从三姐夫这个事情,小五也似乎从某种意义上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说实话,小五对这个东西从内心里产生了喜爱,她有时候也觉得很莫名其妙。其实这个东西没有让她得到过任何好处,也没有能立即快速变现,她就是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父亲的感染。
小五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得入了谜,竟然忘了父亲还生着病,不能久站。直到父亲声音微弱的说:“小五,我站不住了,扶我回去吧。”
小五这才反应过来,将卫世传搀扶了回去。
这之后的每一天,小五都有机会陪着卫世传进入书房,在书房里大饱眼福。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要是个男娃就好了,这样父亲就不会因为砖雕手艺传不下去的事而烦恼,三姐受了三姐夫的气,她就可以出头护着三姐。
过了元宵就相当于过完了年。元宵节的前一天,三姐在哄娃睡觉,小五正跟母亲于凤仪捏灯盏,三姐夫的拖拉机又在门口嗒嗒响。
问题是,三姐夫人都进门了,拖拉机还没有停,还在门外嗒嗒响着,好像在炫耀他买了一辆拖拉机似的。
这次,三姐夫进门直找三姐,还要拉着三姐去外面沟通,因为家里人多,三姐夫想着是三姐受家里人的蛊惑不肯回去,他要拉三姐出去单独聊。
三姐夫咋叫,三姐都不愿意出去。
小五正要出去阻拦,被于凤仪叫住。
“你暂缓,等等看你三姐啥反应,看你三姐夫这是要干啥。明天是元宵节了,估计叫你三姐和娃回去过节哩。”
小五和于凤仪装作没听见,继续捏元宵节那天要点的灯盏。这种灯盏是用玉米面或者谷面做的杂粮馍,每一个馍都做了不同的花样,有狗、兔子、老虎、老鼠,反正什么年,就捏什么花样多。比如说是今年是龙年,那捏龙年花样的就多一些。另外每一种花样的好灯盏上都做了一个小窝,用来放清油和棉花做的灯芯。还有一种像放麦的栓,这是每家每户都喜欢做的,它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