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恨生坐在桌边,双手环胸,一言不发。
桌上放着一柄弯刀,刀身修长,刀柄下方几寸,刻着一个圆形图案,图案血红,仿若一轮嵌在刀柄上的血色圆月。
一阵歌声伴随着悠扬的琴音,在包厢内徐徐响起,屏风前的柳飘儿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还不动手么?这曲儿都翻来覆去听了三遍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生得极好,一颦一笑,娇媚无限,每次下山,总要掀起一番轰动,追随者不胜其数,然而,许多人在看到她鬓上那朵黑色花朵时,满心倾慕登时化为满腔惊恐。
当她说出这句话,歌曲的调子转了个弯,竟是跑调了。唱不下去,琴女索性沉默,同时,琴音也停了下来。
秦恨生淡淡道:“继续。”转而看向柳飘儿,“你闭嘴。我动什么手?我怎么不知道?”
琴音之中,柳飘儿掩唇笑道:“你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一遇上辰师弟,就变成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可别告诉我,你一路追着辰师弟下山,跑到这个地方,别的不要,偏点名要这个琴女,真是为了来听曲吃茶的。我可不信。”
这辰师弟,名为辰破天,乃是纵云派掌门的五弟子,亦是秦恨生的师弟。
纵云派上下皆知,秦恨生对辰破天一见倾心,非君不嫁,痴缠了整整三年,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辰破天是个多情种子,所过之处,处处留情,不过他虽然多情,却也是有操守的,绝不对同门师姐妹下手。用他的话来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只能辜负秦师姐的情谊了。
况且,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却要被束缚在鸟笼里,对着蓝天只能仰望却无法触碰,是何等痛苦憋屈。
对辰破天而言,接受了秦恨生的感情,便是主动将自己锁进了鸟笼里,或许两人有一时美好,却绝对无法永久。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秦恨生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绝不改变,与辰破天恰好是两个极端,这便注定两人的结局不会是好聚好散,到最后,恐怕连普通师姐弟也做不成。
为了躲避秦恨生,这三年来,辰破天极少回纵云派,多数时候,都是云游四方,行踪飘忽不定,这一点,倒是与他师父有些相似。
前些日子,辰破天回来了,下山采购东西时候,路过一家茶馆,与茶馆中出来的琴女迎面相撞,木琴物品滚落,掉了一地,同时也让这两个年轻男女动了春心。
这倒也罢了,偏生那天秦恨生缠着辰破天一起下山,欢欢喜喜地采购,岂料一转眼的功夫,辰破天便和别的女子眉来眼去,勾搭到一处,顿时醋意大发,又是挥拳又是动刀,噼里啪啦好一番闹腾,那琴女愣是被吓晕了过去。
今日,辰破天再次下山,断然拒绝了秦恨生同去的请求,趁其不备,双脚生风,绝尘而去。秦恨生也不是吃素的,拉着柳飘儿,你跑,我追,紧赶慢赶,再次来到上次采购的小镇。
镇上人来人往,辰破天的身影隐在茫茫人海中,已经寻不到,但是他会去寻找何人,自不必多说。
于是,秦恨生和柳飘儿为何会出现在此,也不必多说。
只不过,她们似乎来早了些,点了那琴女,在这里枯坐小半个时辰,也不见辰破天的人影。
秦恨生轻叹一声。
柳飘儿以为她是担心伤了这琴女会令辰破天不悦,便理了理袖子,体贴道:“罢了,你不愿恃强凌弱,便由我来做这个小人吧。”
手腕一翻,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夹在两指之间。
柳飘儿在江湖中名头甚响,除了她的美貌,更因为她一手恐怖的驭毒本领。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三更未至魂烟散,毒女回眸笑嫣然。”
江湖上流传的这首打油诗,里面的毒女便是柳飘儿,足见她使毒杀人的功夫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银针飞出,射向屏风,在即将穿屏而过的瞬间,一把弯刀翻转而去,在屏风后结结实实挡住了银针,银针被弯刀反弹回去,刺中了立在墙角的花瓶,花瓶哗啦碎裂,刺入墙壁的银针尾部颤颤晃动。
弯刀飞旋回手中,瞬息之间,秦恨生便将其挂在腰间,抬头不悦道:“柳飘儿,我带你过来,不是要你杀人。”
琴女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却不敢出言指责,只得抱着琴缩在角落,忍气吞声。
柳飘儿先后竖起两根手指,对秦恨生道:“第一,银针上涂的不是要人命的毒药,被针刺中,死不了人的;第二,既然不要我帮忙,那你拉我过来做什么?”
秦恨生轻叹一声,两手朝她伸出,神色颇为无奈:“你试试能否带我离开这里。”
闻言,柳飘儿霎时睁大眼睛。
她不可思议道:“一个男人而已,大不了换个更好的,何苦如此!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这样愚蠢!没了辰破天,太阳照样升起,是这糕点不好吃?还是茶不好喝?又或是琴声——缩在那里干什么,继续弹——这琴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