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他颔首:“但我看不见,许是不大方便。”
看得见才不方便呢。
施晚抬眼盯着他的眼睛瞧了瞧,又是挥手,又是佯装要戳他的双目,他都没反应。
她满意颔首:不错,真瞎着,什么都瞧不见。
又扫了眼远远在灶台边忙乎的两人,她下定了决心。
施晚后退一步,让出空间:“进来。”
他闻言微愣,一时没有动作,施晚迅速出手,将他拉进帘子。
帘子里空间不大,她一个人在尚还觉得自在,他一进来,便觉得此处显得逼仄狭小了,腾挪转弯都免不了肢体相接。
只是形势所迫,当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施晚将人拉到镜子边站定,再次确认一遍:“你的眼睛,真还没好?”
他任她引着往前走,听她问起了,才答道:“还需要些时候。”
施晚彻底安心了,走远两步,离他足够远,这才开始解衣衫。
长发湿透,若还穿着这繁复长裙,只会再次弄得湿淋淋。
她褪下红裙,只留贴身的衣物,屋中一时只能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碎响。
这无疑令她倍感羞耻,但一想到此处另一人此时正盲着,她就厚着脸皮放下心来。
施晚在镜前坐定,小心解开湿漉漉的长发,葱段玉指顺入发端,将一头乌发拨到耳后,露出雪白的耳下皮肤。
她穿得不多,只薄薄一件抹胸,露出大片肩颈与胸口白腻腻凝脂般的一片,衬得那遇水乌发更显黑檀色泽,在灯下如名贵绸缎般光华流淌。
只是水珠凝结,星点一样,洒落肌理,又顺着凝脂无声滑下,惹施晚颇为不耐。
她轻咳两声,回头看向站在原地那人:“可以开始了。”
他站在原地,循着声音“望”向她。
施晚心蓦地一跳,他的盲和真正的盲人不一样,不经意去看,根本发觉不了他与寻常人的区别。
在看清他仍晦暗无光,没有焦点的双目时,她才缓缓将悬起的心放下。
他缓慢眨眼:“开始什么?”
“自然是帮我烘干头发。”
“你在哪儿?”
施晚无奈叹气,看不见也确实麻烦,她伸长胳膊,牵过他的手,搁在自己的长发上:“这儿。”
她端坐镜前,看着镜中他顺着她的指引走到她身后。
两人这一站位,恰若当年——他帮她去了发上的珠钗簪花,然后将人锁在梳妆台前,在她面上添了几笔奇丑无比的伪装。
此时,他的长指一如当时,轻轻地抚在她发间,只是多了层碍眼的绷带,而镜中的她也不再稚气未脱,早已长开了。
数年光阴,她一时觉得什么都没变,一时又觉得什么都变了。
他捞起又一股湿发,自发端到发梢烘干,施晚的头发又长又密,看上去霎时漂亮,打理起来才知道是个耗心思的活计。
此法卓有成效,施晚头渐渐不被湿发坠得沉甸甸了,轻透许多,估摸着快完事了。
她伸手探到身后,捋起剩下的湿发,果然,只剩一小股了。
怎料斜的忽然伸来一只手,原也是来捞这股发的,可施晚快上那么一步,他的指尖便落空了。
那温热指尖无法避免地触上她几近光裸的背脊,点在“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上。
施晚顿觉被火星子烫了一下似的,浑身一颤。
指尖微顿,移开数厘。
她刚松了口气,它却复又触了上来。
那撩火的指尖极轻地沿着骨骼形状抚触,所至之处,都令手下人顿觉一小片细密的麻痒。
她呆在那儿,一时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他忽然出声打破一室寂静,“不太像头发。”
施晚如梦初醒般刷地起身,飞快撩起褪至腰间的衣衫,披回肩头,欲盖弥彰似的低声赶人:“已经全干了,你可以出去了。”
她紧紧盯着前方铜镜,镜子太小,装不下身后的他,从这儿只瞧得见他的手。
施晚让他走,他却未依言照办。
默立片刻后,他竟将她按回椅上,俯身接过她手中紧攥着的那仍带潮气的一小缕秀发。
他能看见?
施晚一怔,她忘了头发还被牵在人手中,下意识猛地回头。
他眸似点漆,双目有神,全然不是刚进来时那副不能视物的模样,俨然是不知何时已恢复视力。
纵他几乎是施晚回头同时就放了手,还是扯着了那缕发,让施晚发根刺痛。
她面色痛得扭曲一瞬,他则扬起眉梢,目光凝在她面上,“怎么这么大反应?”
施晚见鬼了般瞪着他,“你…你什么时候能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