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他这是要冻死了。”
王婉这下也顾不得刚刚穿越来的慌张,匆匆忙忙地先把自己榻上被子扯起来给贺瘦盖上,又满屋子找起炭炉,最后只在角落里找到一个敞口直筒的土炉,我手一拿上去便蹭了一手的炭灰。这么个冬天离不开的物件,却摆在这个角落里,又落了些灰尘,可见王婉与贺瘦大约确实这个冬天都没有用上这玩意。
来不及多作犹豫,王婉即刻将炭炉拿到床边,脸上都沾了灰:“你等等,把火升起来咱们就暖和了。”
贺瘦在黯淡的屋内看向王婉晦暗不明的身影,一时竟然有些糊涂:“夫人?”
王婉没转身,只是答应了一声,又匆匆打开门寻着灶台去了。
只留下贺瘦看向虚掩的破旧门扉,依靠在褐色僵硬枕巾上微微一侧头,脸上且喜且疑,不由得落出两滴泪来:“她应我了?她竟然,应我了?”
王婉抱着油罐子和木柴回来的时候,贺瘦还没有从之前的惊喜之中缓过来,就看到王婉把仅剩的油滴在木柴上,拿着一小块半湿透的火棉和一块几乎用坏的火石发愣:“这油,明日要吃的啊?”
“木柴燃不了,加点油自然燃得快,明日再说明日吧。”王婉说得理直气壮,手里还在折腾那一截火石,半晌,没主意地往贺瘦面前一推,“我不会了,你帮忙点个火吧?”
贺瘦不接,愣愣地看着王婉折腾得黑黢黢的手指捏着一团漆黑的棉和一块火石。
往日里,王婉从来没把那双手弄脏过,她不和贺瘦说话,仿佛说句话都降低了她的身份似的,经常都是半侧着身子不看他。他前些日子摔伤了,求着王婉帮忙烧点水擦洗伤口,可是王婉依旧这般坐着,只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我曾祖乃是礼部侍郎王玉,本是仕宦人家的小姐,这辈子只懂得天经地纬、四书五经的道理。你只当娶了我便可以拿我当粗使的丫鬟,叫我下堂做粗活,我可不干。”
不是不干嘛?那日明明自己疼得仿佛腿都没了知觉,只求她烧点水也不干,今天怎么又愿意了?
王婉见他不接,急地把东西塞在他手里:“我真不会!你快点呀,别把油也浪费了!”
贺瘦糊糊涂涂的,本就病得厉害,这下更弄不清是真是假,只得先接过急躁躁地点了一点火星子出来,丢到炉子里即可就借着一点油烧了起来。本来晦暗不明的房间里一瞬间亮起暖融融的暗黄色火光。
王婉松了一口气,把炉子往床边推了推:“你靠着火取暖,我去烧点水。”说罢就去找东西装水。
贺瘦靠在火旁,这一寸火光却将他从方才濒死的幻觉拉回现实,他手指拽着被子就这么看着王婉焦躁却又略有些不得章法的背影,忽而有些委屈起来——平日里如何哀求讨好都没有用处,却连看他一眼似乎都嫌弃污秽了自己的眼睛,忽然又愿意把自己明天吃的油倒在火里引燃,就为了为自己烧火取暖。
这态度一冷一热,弄得贺瘦在短暂的受宠若惊后反而生出些愤怒:村里人总说,见到将死之人,就是石头心肠的人也会生出几分同情来,莫不是看他真的要死了,王婉才会对他有几分怜惜?
他自小体弱,作为家中庶子早就饱受世间冷眼,越想越难过,望着王婉此刻焦急的背影,又想起她往日种种冷言冷语,忽而觉得胸口如擂鼓般震动,喉咙一甜,扭头就呕出一口褐黄色的血来。
王婉本来还在找水,听得动静回过头,被吓了一跳,急匆匆小跑回到塌边上,险些把柴火都撞翻了:“哎呀?这,这怎么?”
她刚刚想扶着贺瘦,却被对方绵软无力地一挥手挣开,就见贺瘦软软倒在床上,眼里噙着泪花,且哀且怒:“我快要死了,现在你终于能摆脱我这累赘了,不该高兴吗?眼下你扮什么好人?”
王婉这一下没声了。
她心里也委屈得很:记忆里,原来的王婉再过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那时候的贺瘦都是从来逆来顺受的,怎么轮到她这儿,她对贺瘦虽然谈不上体贴,但是从醒来就围着这个病人团团转,怎么反而和她发脾气了?
“这,我……”她解释又解释不出,说又说不了,只能先扶着对方,“你先别生气,你真要怪我,也等自己先好了成不?”
“你只当我要死了,你终于解脱了,这才想到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生病会痛。”
“这……”
“我又不是第一天不舒服,我也不是第一天病,怎么你今天终于能看到了?非要等我……咳咳咳咳……”贺瘦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咳嗽起来,还没缓过劲,也不知道是不是咳过了头,扒着床沿又呕了起来,不过照例声势大雨点小,呕得仿佛要把胃都掏出来了,最后居然就吐出来几口带着粗褐色的东西,仔细看过去,居然有点像是树皮。
王婉吓得也不管他反抗也顾不上脏污,上去抱住对方:“你先别激动,别激动。”
贺瘦期期艾艾的神色里灌满了苦楚:“你还不如由着我敲着窗户死掉,我这一辈子不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