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兴不敢妄动,戒备地看着楚辞远:“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
刚才的事让他莫名的有些颓唐,从事打手多年,在他眼皮子地下过的人不计其数。
凭是什么样的钢铁汉子也禁不住他手上的力道,眼前这人看似弱不胜衣,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周身平和从容的气度竟让他生出了一丝敬畏。
已隐约预感到此人不是他可以驯服的。
楚辞远几乎难支,顺势坐到旁边的竹塌上,苦笑:“惭愧,壮士可否听我说几句?”
“你可知反抗的后果?”来兴不答反问,目光毒如蛇信,透着嗜血的恶寒,声音像在唇齿间碾出,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当真不怕死吗?”
庭院无声,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棂射进屋里,照得人身上暖洋洋,浓密的树影映在窗纸上,在微风中徐徐晃动。
楚辞远半卧在竹塌上,眉宇间透着超逸洒脱,淡定的微微一笑:“你是滥杀之人吗?”
来兴一愣。
在这暗无天日混乱的世道中,肮脏不堪的泥沼中,人早已不能称之为人,只是冷漠麻木活着的生物,谁给他衣食,他就替谁卖命。
没有什么王法天理,没有什么伦理道德,这世界信奉的本就是大拳头,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他也的确如此践行的,沦落到此处的男男女女,无论多么硬气,何等贞洁,没有不屈服在他的铁拳之下的。
现在竟有人问他是什么人。
来兴把钢刀重重地拍在桌上,拖过一个圆凳坐下,桌上瓮里的清粥受到震荡,洒出些许,染湿了桌面。
脱口道:“哼,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老子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怕过谁。”
“丢了性命也不怕吗?”楚辞远不屑淡笑,忍不住用没受伤的手掩唇,虚弱的咳了几声。
来兴恼怒:“你说什么?”
楚辞远不答,只是沉静的注视着他,在他那柔和淡然的目光中,来兴却蓦地感到了压迫感,气势陡然弱了下来,迟疑道:“你什么意思?”
楚辞远叹了口气:“你们为太尉做这地下生意,怕是也做不久吧。”
“你怎么……”来兴恍然大悟,恨恨看向映雪:“是你告诉他的吧!”
映雪蜷缩在墙角,浑身瑟瑟发抖,吓得说不出话来。
楚辞远淡色的唇勾出了嘲讽的弧度,“这关映雪什么事呢?你腰间配带的邢窑白釉皮囊壶,是京中专门奖赏给立过军功的将领的,除了太尉,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说完目光落到映雪身上,柔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没事了。”
映雪如蒙了赦,哆哆嗦嗦地跑了出去。
来兴不自觉地摸摸腰间,那里挂着的白瓷囊壶胎质细腻,釉色洁白如雪,是上好的邢窑佳品。
这是在他成功调教好了十位‘客人’后,钱老板给他的赏赐。
来兴色厉内荏地掩饰:“哼,小子你瞧不起谁呢,这是老子立功得的。”
楚辞远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摇头轻笑:“你这一身绿林好汉的激越豪气,又怎么会是军人呢。”
来兴:“你少跟我这文绉绉的,老子不吃这套,这还就是将军给我的。”
楚辞远略带嘲讽地解释:“这白瓷壶是军中名器,象征荣誉,除了主帅赐予有功将领,谁会转赠,你连这都不懂,还敢自称军人。”
来兴紧绷着脸,眼神中充满了戒惧之色:“那又能怎么样?”
他深切地感受到,这人看似温柔无害,实则漫然从容的背后隐藏的是坚若冰霜的心智。
“怎样?现在彭州军已经进城,安民之后必然肃反,乾泰钱庄勾结夷貊,也会在排查之列,你猜到时候太尉会不会保你?”楚辞远浅笑柔和,说出的话却如一把利剑,重重的扎在来兴心头。
乾泰钱庄在季州盘踞多年,周边多少钱庄惨淡关门,它却屹立不倒,这和有夷貊和官府的撑腰关系密切,他知道楚辞远聪明如斯,自然能想到。
如今季州易主,乾泰钱庄首当其冲,若是真被查出这暗中的勾当,后果难测。
不过乾泰钱庄为太尉鞍前马后多年,太尉必定是要保全的,就算经点风浪,也一定会安然度过的。
楚辞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神色漫然:“放心吧,太尉绝不会因小失大的,就算保了钱老板,这等好事也不会落到你头上。
“等事情败露,总得推出一个人平息众怒的,希望到时候那个垫背之人不是你。”
屋外一阵朔风卷起落叶,在低空回旋,一阵阵凉意从门隙袭来,来兴只觉楚辞远的话比朔风更冷,勉强按住心里的不安,视线凝成两道剑芒,将楚辞远紧紧锁定,“你少吓唬人,凭什么单把老子扔出来不保?”
楚辞远拖过榻便的靠枕,慢慢将身体的重量移过去,语气淡然的陈述着残酷的事实:“你有什么筹码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