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见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顾不得热,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店主走回来对楚辞远笑道:“客官您是心善,只是这样的事多着呢,是管不过来的。”
妇人边喝粥边向众人述说,原来她是从泽阳逃荒来的,今年干旱田里欠收,边镇赋税又重,兼之常有夷貊侵扰,好多百姓都过不下去,流离他乡。
妇人麻木地叙述着悲惨的遭遇,枯槁的面容上,一双发黄的眼睛茫然无光。
战火连年,丈夫战死,过冬的抢粮被抢,在乡里活不下去,只得带着幼女沿途乞讨。
大人苦些累些还能忍得,可孩子小小年纪也要跟着受这般苦楚,做娘的心里怎能不疼。
听着妇人的悲惨遭遇,众人或同情、或默然、或低声劝解。
楚辞远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如纸,掏出怀里的铜板金币让店主转交给妇人。
店主跑来:“她今儿可是走了好运了,我让她来给您磕头。”
“不必。”他急忙摆手制止。
老板一怔,萧清原以为他不喜人前施恩,却也疑惑于这急切的拒绝,问道:“这是为何?”
“当年若不是我不懂藏拙,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我还有何脸面再见父老。”
楚辞远的目光越过萧清,看向远方,门外的田地已经收过,割短的高粱杆竖立在地里,在清冷的日光下投下了淡淡的疏影。
“这不是你的错。”萧清拍了拍楚辞远冰凉的手背:“是朝廷负你,而非你付朝廷。”
“但还是有负黎民。”楚辞远目光转了一圈,终是落在那对衣衫褴褛的母女身上,仿佛透过她们看到了战火中的万千百姓。
他不忍地挪开了视线眼睛,心中郁结难舒。
“不能这样说,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萧清的胸口像咽下了一杯烈酒,烧得火热,喉间的愤懑喷薄欲出,说出的话却收了怒音,“还当如何尽力,朝廷积弊已久,社稷倾颓,是你一个人就能扭转的吗?”
一阵闷咳过后,楚辞远已做好决断,声音平淡却不容拒绝:“萧伯伯,我不能跟您离阳了,抱歉了。”
深秋的寒风吹开了空中的层云,云隙中日光挣扎着射出来,刺得人不敢直视。
萧清心中一诧,试着劝解:“这世道早已乱积弊已久,凭你一人之力,是管不过来的。”
楚辞远目光坚定,淡淡笑笑:“能起沉疴一层也是好的。况且我如今就是做做军参,不会有事的。”
萧清深深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是将肚子里的劝说化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也罢,老夫就陪你去彭州走一遭。”
楚辞远起身离坐,对着萧清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揖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萧清也知勉强不得,他对眼前的年轻人不知该说是执拗,抑或是执着。
入城后,萧清入了军营仍旧行医,楚辞远则是回到了梅花巷,鸿运客栈后院租赁的茅庐。
王大娘见他回来,等到晚饭后客少,撇开手头的活忙忙地抱着木炭篓子送过来,“楚郎君你可算回来了,你这屋子夜里冷,我给你送些炭。”
楚辞远一边拿着扫帚打扫,一边道:“多谢。”
王大娘好奇:“你老婆孩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楚辞远顿了顿,“没有,她们去离阳了。”
云芝一弱女子漂泊无依,想有个依仗才谎称是楚夫人,楚辞远心中了然,不愿戳破。
“唉,楚郎君,我看你这闲着也是闲着,想不想找个活干,也能攥点钱。”
王大娘是个难得的热心肠,他一回来就热情地帮着张罗。
楚辞远心下一动,停下手中的活,立帚在旁,问道:“王大娘,可是要交租金了?”
说着伸手向怀中掏去,探到怀中空空方想起银子都给了行乞妇人,尴尬一笑:“可否明日补交?”
王大娘赶紧摆手解释:“看你想到哪去了?你上次给的租金还有不少呢,就是再住几个月也是够的。
“我看你呀也是个识文断字的,正好客栈缺个记账先生,一个月给一吊钱,你愿不愿意?”
他松了口气,释然笑笑:“多谢盛情,不过在下已寻了差事。”
王大娘将信将疑:“你寻了什么事做?”
见他不答,她了然笑笑“你别不好意思,”靠在门柱上劝道:“铜板哪有烫手的,你这个情况我也看到了,总得有个谋生的法子不是?”
“多谢您,”楚辞远拱手施了一礼,“这倒不必担心,钱稍后就会有人送来的。”
王大娘摇头叹了一口气,“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清凉的女音传来。
“楚辞远,你可算是回来了。”傅潇潇穿着一身红色锦裙,手里拎着也一滴流礼物,乐呵呵地从外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