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道,正泡出菁华时,弘晓必已一脚踏上台阶,待坐定,正好饮那最为酣醇的一杯。初初两三次芷菸还当是无巧不成书,后来屡次如是,她越发觉得弘晓定是一早躲在附近,笑尽她的窘态后再来骗口好茶喝,待下回一见他身影,便急忙滤出三四道茶汤,就着公道杯一饮而尽,然后炫耀似的将杯底亮给他看,故意笑得狡黠。弘晓也不生气,笑着倒掉盖碗中的茶渣,重新涤具净盏、烧水沏茶,头道洗尘,二道温杯,沥出脉脉清香与她共尝。
弘晓从不问芷菸为何独来,芷菸也不多做解释,一切似已不言而喻,彼此纵容着仅在这方寸风涤才得放肆的任性。只在此时,芷菸方可真正忘记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忘记对面那人是位尊权贵的亲王,她与他只是少年知交,于清风朗月中沉醉,不屑气序星霜。
“菸儿,”曹霑的声音适时打断不应在此刻过度蔓延的回忆,他已将狼狈姿态收起,恢复一贯在人前的恭逊神色,对芷菸道:“菸儿,不可失仪无礼。”压低的声音中似有责备之意,随后朝弘晓深躬一揖,语气甚为谦卑:“小妹年幼不懂事,冲撞了王爷,是在下教导无方,霑代妹谢罪,请王爷海涵见谅。”
芷菸被他突如其来的生疏惊得不知所措,弘晓似也未曾预料,半晌方才哑声道:“无碍,梦阮无需如此自责,也无需……无需责备芷菸。”说完,偏头掩唇咳了几声,抬头时已不见丝毫尴尬神色,复又如往昔般笑容和煦,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打趣道:“今日来的不巧,没喝着半口酽茶,倒是蹭了张青天黑脸,茶是万万不敢再求了,只求芷菸小姐半钵清水,还我一副真颜。”
净了脸,弘晓果然未再多留片刻,曹霑自那一拜之后一直肃容而立,言语行为皆毕恭毕敬,二人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无所拘束,遑不知这般场景落在旁人眼中,会是怎样一番思量。
今日物是人非,岂可比与昔年?芷菸想,她最不愿承认的改变,终是裎坦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