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望去，便见一人黑衣灰发，壮年样貌，粗黑的眉头深拧着。他昂头朝孟流宁怒骂道：“在场的诸位道友，方才可是亲眼瞧见这恶徒是如何杀害了自己的同门师姐，其心肠何其狠毒，堪比妖魔！”紧接着，又软了语气道：“我们公子何其无辜啊！他从小勤勉好学，虽不至于天赋异禀，但十五岁筑基，二十岁便是金丹中期，只盼着有朝一日成为修仙界的大能，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可惜现如今却遭如此歹人杀害，中道崩殂，惨死于寒冬中……”
“孙麒。”
孙氏二长老出声打断，示意他退下。但他方才情绪昂扬的控诉已经达到了调动人心的目的。
殿外人愤慨，殿内人亦心知肚明。
这人站在孙氏二长老孙琦的身侧，想来定是有分量的人物。现如今，孙氏巧妙地借此人之口控诉谴责孟流宁，显然是间接向玄天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孟流宁得重罚，甚至必须死！
孙氏的公子惨死于她手，无论如何，孙氏都要将她带回神都另行处置。
殿外乌泱泱的人群此刻已是极为亢奋，都在等着看暂时掌权的三长老如何惩治此等恶徒。玄天宗身为修仙界第一宗门，惩恶扬善，公正严明，此刻更应与此恶徒明确割席，免得寒了天下人的心。
目光齐聚中，三长老平静地看向殿内众人，慈悲的眼神缓缓放到那个女孩身上。
女孩跪在地上，深埋着头。从幻境被强行打断、日月镜陡然闭合后到现在，她便一直都是一副蔫蔫的样子。
三长老顿感唏嘘。
玄天宗从不缺少天才，但这位曾经万众瞩目、修仙界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正道魁首，在短短一年时间内竟转变成了杀害同门的败类，不知是天命还是人祸。但孙氏的到来，将舆论推到了顶峰，今后关于此事的流言蜚语定会如排山倒海般来。纵使玄天宗如何独立于人世，在神都的那位，听到后也难免会多想。因此，他须得及时出手铲除这个祸源。
“是玄天宗教导无方，十五年尽心尽力的教导，竟教你学会了残害同门，抵死狡辩。”他开口道，声音平缓，却如同空谷落石，在每个人的心头砸出一道剧烈的声响。
“如今，日月镜已开，真相大白于人世，在场的诸位皆亲眼见证了你犯下的恶行，和戒律堂此前的调查一致，你便不得再做狡辩。玄天宗一向教导门内弟子清正高洁、诚实笃信，若有作奸犯科、心术不正之人，玄天宗定当替整个云启大陆出手除害。既如此，根据宗门规定，残害同门者，请诛仙鞭，鞭三十，另，流放黑坞之地。孟流宁，你可认罪？”孔如常缓缓道。
黒坞之地，以黑坞为峡口，连接无尽荒原。里面血流成黑海，白骨千里，阴草毒丛间，常有吃人的毒虫和妖兽出没，是连神仙进去都出不来的地方。
自古以来被流放到那里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进去后便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三十道诛仙鞭足以将她的神魂打散，更何况再被押往黒坞之地经受磋磨。孙氏如果在她进入黒坞之地前下手要人，玄天宗便可自然而然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将人带走。这算不得什么违规，只是两方利益对碰下灵活的权责易主罢了。
众人哗然，将目光落到孟流宁身上，或怜悯或讽刺。她埋着头，照例是一言不发。
孔如常亦不恼，神情未动，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时间仿佛凝滞，气氛逐渐变得焦灼。孟流宁慢慢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抬起头。
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冷漠，却有星火掩在黑羽长睫之下，欲成燎原之势。她低头，极其缓慢地附身行礼：
“弟子孟流宁，承认所有罪行。”
声音不大，却语调平缓，丝毫不见狼狈之色。
孙麒冷哼一声，笑她死前无知。
众人只当听不见般。
孔如常点了点头，接着道：“死去的那三名弟子，玄天宗会将其尸体收敛后随补偿物品一同送还其氏族，对其进行厚葬，并召集门内弟子为其举办哀悼仪式。另外，与这三人同氏族的弟子，可免除三年的学宫费用。这三年内，其氏族每年均可增加一名内门弟子的入学名额。”
这份补偿看着十分丰厚。
玄天宗的学宫费用本就十分昂贵，内门弟子的名额更是求之不得。死去的那三人中仅有赵鸢和孙铭轩是内门弟子，另一名是毫无背景的杂役弟子。现下三人所在的氏族均得到了价值可观的赔偿，饶是富贵如孙氏，也并没有对此提出质疑。
见无人反对，孔如常便反手结印立契。印迹流散金光，契约化形成绢布般铺展开来，悬到上空放大到一人大小。上面金光泼洒，笔走龙蛇间将方才所述之言尽数写于其上，独留右下角处空余，像是在等掌门印记。
做完此事以后，孔如常看向孟流宁：
“将孟流宁带回悬天监牢，今日寅时，于晦日坛中受刑。”
*
此刻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