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以为自己这般肺腑之言能打动对方几分,熟料——
“我是没见过那所谓的书生,”耳旁传来吴师尊的冷笑,抬眼望去,他的面孔已寒若冷霜:“可是那又如何?我会为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人,而放过一介摆在眼前的妖邪?”
“倒是你,柳稚鱼。”
他的声音陡然阴沉下来,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初至天禄宗,立于万钟阁上同吴师尊对峙之时一般。
“你这般寻找说辞,拖延时间,搬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书生名头,究竟有何异心!”
此言震耳,罪名极重,若是一个不慎,先前她费心费力所做的一切,便会化成一团泡影。
【别在跟他辩了。】
心底蓦然响起天书的劝解。
【若再惹仙门怀疑,先前的那个任务可就失败了。】
【任务失败,功德归零,健康值倒扣,你一定会死的。】
闻言,柳稚鱼骤然攥紧了手。
蓦地,她像是想到什么般忽而上前一步,提了一口气朗声喊道:
“沈钰之!你说句话!沈钰之!你告诉他们,你是无辜的!”
没错,她方才听见了沈钰之的声音,那么他若亲自开口,便能证明自己存在的真实性。
少女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的手心里浸满细汗,这个方法使得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味,可她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他说一句话就好了,是要他辩一句自己无辜就好了,不管如何,只要他开了口,就还会有希望。
可是——
飒飒清风撩动着少女的衣摆,耳旁空有刀剑交错之声,却未能传来沈钰之的回音。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手蓦然松了,心下弥漫开一片虚无空荡的怅惘。
他不会回答她的,柳稚鱼垂下头,双眼失去焦距,任由发丝垂落在耳旁,脑海中却浮起这一句话。
他早就决定要与那妖物同归于尽,又怎会放它一条生路?
就算那条生路,亦是他的生路。
“柳稚鱼,你莫不是得了什么癔症,才捏造出此般人物,亦或是你当真与妖族有染,所以才费心费力帮这妖物拖延时间?”
那厢,吴师尊还在同妖物猫捉老鼠,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游刃有余。
“若当真有这般人物,他为何不出声?”柳稚鱼怔怔然抬眼,眼底弥漫开一片雾气,却见吴师尊面上露着讥讽的笑:“老夫放下话,只要他说了,老夫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救他一命,若不然——”
她看着他的面色骤然阴狠:“便证明你所言虚假,你那私通妖族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
柳稚鱼没有回话,她只是盯着那妖物的身影,半晌,才回过眸来,望向吴师尊。
“那人拼尽全力,趁着妖物吞服丹药走火入魔之时以命相博压下对方的妖性,导致它妖力大减,此是事实,师尊你也清楚,眼下那妖物使出的招数,是否与先前相比,差了许多。”
见对方阴沉的神色一滞,柳稚鱼并不停顿,进而往下道:
“且况仅凭一点便判断弟子私通妖族,我是不是该赞您一句英明神武,慧眼过人?”
面对众仙门之首的吴师尊,柳稚鱼此言已属以下犯上,犯了大讳,话音刚落,她便见吴师尊的脸色彻底变了,隐隐有发怒的预兆,却又极力地在忍耐些什么。
嘲完吴师尊,柳稚鱼的视线又转向那道蓝色的身影,她清晰地看见它脸上变化不停的神色,只怕是沈钰之还在与之拼命相争。
“沈钰之,你要怎样,说实话我管不着你。”
她倒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酸涩:“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东西,你选择消亡,旁人便无权置喙。”
“只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此剑下去,那妖物虽会身陨,但与之相对的,你也会魂飞魄散。”
“没有来世,没有轮回,这个世界,再无沈钰之。”
柳稚鱼再次攥紧手:“即便如此,你还是不出声吗?”
风声依旧,刀剑声依旧,就连那道沉默,也如先前一般,别无二样。
少女松了手,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柳稚鱼在心底安慰自己。
“无意义的事情就不要过多纠结,你又不是神,有些东西,你没办法改变。”
前辈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前世她将此当做自己不闻不问万物的人生信念,觉得旁人再如何也与自己无关。
今世她占了旁人的身体,得了可以修仙的能力,便觉得自己与前世不同,加紧修习仙法,却发现自己依旧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此般信念,在今世,她也要一直遵行下去。
保全自己的性命,对于旁人,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