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时凉风正起,范瑾侧身为陆穗挡风,自己却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穗暗自发笑:“我自己走吧,你当心受了风寒。”
范瑾坚持道:“我、我送你。”
两人挤在同一把油纸伞下。两个人挨得近了,范瑾生怕撞到陆穗,他像块木头,连走路的姿势都不自然了。
范瑾耳根的红还未退去,他这会儿显得格外木讷,也不说话,只默默盯着地板,看两个人起起伏伏的脚步踏破细雨。
“范学士,地上有钱么?”陆穗注意到他,出声笑道。
“啊……没、没有……”范瑾有些语无伦次。
“今日这是怎么了?在茅舍砸到头了?”陆穗观察着他的小表情,“低头让我瞧瞧脑袋上有没有被砸出包来?”
范瑾身形清瘦但个头高,陆穗踮起脚还看不到他的头顶。
“小心!”陆穗脚底一滑,好在范瑾捞住了她的胳膊。
方寸之间,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风雨微凉,呼吸温热。
她真好看。范瑾两颊发烫,他屏住呼吸,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他的五官也挺标致的。陆穗想着,脸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谢、谢谢。”这次换陆穗结巴了。
“无、无妨。”范瑾扶陆穗站好。
两块“木头”在伞下并肩而行。范瑾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道:“陆先生,看得出您很关心学生。”
这会儿怎么又是“您”了?范瑾这般拘谨而僵硬的憨态让陆穗发笑。这个书呆子有点可爱呢。
“是呀,我是老师,关心学生天经地义。”陆穗一只手放在胸前,作宣誓状:“这是我的职责。”
“不是的,也有不靠谱的先生。”范瑾回忆道,“十年前我考在乡试中考中举人,有一家私塾的先生听说后,觉得我会试有望,于是主动找上门来要我入他的私塾。还保证让我一举夺魁,否则退还学费,我当初一时脑热花重金求学,可是先生照本宣科、玩忽职守,我考了三次会试都不中,待我第三次落榜从京城回乡,那家私塾已经携款而逃了。”
在大晟,乡试和会试都是三年一考,乡试中举人后第二年可参加会试。范瑾就这样在三次会试中蹉跎了八年光阴。
陆穗正想安慰他,他却云淡风轻道:“所以我干脆不去私塾了,好在我遇到了您。有一位好先生从旁引导总比闭门造车好。”
好在第十一年,也就是第四次会试,他中榜了。
“你是厚积薄发,我是无心插柳。”陆穗道。
范瑾道:“您帮助我科考时就很用心……还……”
“嗯?还什么?”
范瑾老实道:“还不收钱。”
毕竟范瑾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他这些年的光阴和金钱都砸在了教育投资上。按理说,科考落榜的举人可以入国子监暂读,奈何名额有限,竞争激烈,范瑾一介无权无势之辈,只能另谋他路。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KPI呀。陆穗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拍拍范瑾的肩膀:“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朋……朋友?”
“是呀,若是今日你不见了,我也要去找你的。”
范瑾神色动容:“无论是学识还是品行,您都是位好先生,您为何之前不愿为师?”
陆穗摊手道:“你也看到了,老师是一个责任多么重大的职业,今天是于廉逃学,明天不知是张三还是李四捅娄子。我需要每天提心吊胆,不仅要关心学生的学习问题,也要留心他们的生命安全。”
“还有,”陆穗比划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教室也就那么大的地方,困住了我的理想和自由。我最羡慕罗老板那样的商业女强人,潇洒干练、永不止步。”
“罗老板固然洒脱,但是做先生是一件多么受人尊敬的事,何况还是宫里的先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差事。”范瑾思索片刻,“人各有志,也许我现在还不理解。”
“但是,”范瑾停住了脚步,他怕雨声和脚步声太大,会盖住他的声音,“掌文殿不管出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虽身单力薄,但也愿与你一同承担责任。”
陆穗愣了愣。
“诚如你所说,我、我们……是朋友……”范瑾面上也开始发红。
“仗义!”陆穗用手肘戳了戳他。
范瑾把陆穗送到马车前,他伸出手扶陆穗上马车时,陆穗却未看到,他有些失落地收回手,不忘叮嘱马夫“路上小心”。
“范学士,回去吧,路上小心。”陆穗扒在窗上同他挥手告别。
陆穗看着范瑾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雨夜。她想起上车前伸出的那只宽大的手掌和淋湿的半个肩头,她心头一热。
“早!”
陆穗上班的每日都神采奕奕,美其名曰为自己“充电”。进了掌文殿,但凡看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