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夜温栉都没有回来,温翎难得睡了个好觉,不用起早贪黑起来伺候人。
温栉是个读书人,平时□□,自个一人独居也能将日子照料得很好。书房厨房等地也收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如此温翎难得回一趟家,也闲得没什么事情做,于是她就准备出门寻一下温栉。毕竟温栉脚受了伤,应当不会走远。
刚有了这个想法,遂瞧见不远处就有人一瘸一拐地朝这里走来。
温翎高兴起身,朝那人飞奔而去:“阿父!”
温栉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连件大氅都未穿,他生的清秀一股子书香气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见到温翎时,脸上更是说不出的惊讶与喜悦。
“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和阿父说一声。”温栉不顾脚上的伤,朝前飞快地走了两步。
温翎一把揽住他的胳膊:“阿父你慢些,脚伤了怎么不来信说一声。你都不知道阿隽提起此事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
温栉拉着女儿的手,不顾她的责怪接着道:“你是昨儿到的吧,你看你,早知道我就不去曹夫子那里喝酒了。喝多了后,天色又晚,就留宿了一夜,把你一人留在家中。”
曹夫子与温栉同在一个书院,二人关系要好,时常在一块喝酒。听闻他昨夜是和曹夫子在一块,温翎稍稍放心了些:“回来匆忙,没来得及知会一声,对不住了阿父。”
“你啊你,和阿父有什么好对不住的。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温翎此时瞧见了他另一只手上提溜着一个篮子,心道不妙:“阿父,这不会又是隔壁张婶给的鸡蛋吧。”
温栉讪讪一笑:“是,是啊,我也不想要,她非要塞给我。”
温翎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这般,每回要收束脩就给我们家送东西来。一回两回便罢了,哪能次次如此。她家若是读不起书便不要读了,偏偏每次都来我们这耍心眼,这回又要我们家替她出了这束脩!”
温栉安抚道:“人家寡母带着个孩子不容易,那张嫂也是想儿子能出人头地,都是乡亲能不帮忙么。”
“她怎么不找其他夫子求情,还不是看阿父你好说话。”温翎嘟囔着嘴,十分不高兴。
张婶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见阿父好说话每次都过来卖惨,若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便也罢了,可外头传温翎的闲话时,她可没少添油加醋。
“好了好了,你也别恼了,阿父给你做香椿炒蛋。”
温翎见父亲这样,分明是想蒙混过关,他就是这样的大好人,做女儿的能有什么法子。
温翎在一旁生火,发现几个月前她离家时就在的柴火居然纹丝不动的放在原处,这些日子温栉都没有在家生火做饭不成?
“话说你这回去探望花五娘,可去了好久,可是她出了什么问题?”
温栉的话打断了温翎的思考,让她感到一阵心虚:“没有,五娘与夫婿琴瑟和鸣,哪能出什么问题,您就别操心了。”
“那就好,五娘那孩子实诚,我也是担心她在夫家受委屈。陈六郎体弱多病,陈家也是家底殷实,府中规矩更是少不得。五娘这丫头,怕是会吃苦。”
花五娘是温翎来到下元村后唯一的朋友,去年花五娘嫁给泗阳县商户陈家。只不过陈六郎是个病秧子,陈家迎娶花五娘也不过为了冲喜。花家贪图陈家给的彩礼钱,将花五娘哄骗上了花轿。
既然拜了堂,花五娘便没了反悔的机会。不过好在那陈六郎虽然身子不好,但也算是温文尔雅,对五娘也算不错。虽然夫妻二人在家中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是陈家也不会亏待二人。
所以,花五娘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起码不用在花家操持几位兄长的衣食住行,也不用被父母嫌弃。
“其实…阿父,我。”温翎想要坦白,可实话哽在喉中,就是说不出口。
温翎幼时落入魌阁经受暗无天日的训练。他们的目的就是创造一个查不出任何问题的身份。
这个人选的名字,叫温翎。
是一个自小走失,辗转各地,最后和一名哑婆死在一个雪夜中的,临京城中一位教书先生的女儿。
温翎因着这层关系,破例成为魌阁之中第四名银影,隐藏于世,只有阁中少数人知晓她的身份。
魌阁筹划一切,在温栉每回要放弃寻找女儿时,又放出一点点关于她的线索,以此拖延时间,训练温翎。
她一辈子忘不掉,温栉在青楼之中见到遍体鳞伤的女儿时,那眼中含着不可言说的愧疚,以及失而复得的渴望与欣喜。
对于这个宝贵的女儿,温栉百般维护,可是他从不知晓,他的亲生女儿,早就死在一个雪夜之中了。
如今他眼前的温翎,只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存在,随时会被阁主抹杀的木偶罢了。
温翎每每想到,心中只有惭愧,她似乎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真正温翎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