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莫愁只求本心澄澈，叶大侠不必顾忌。”
“如此，也好。”叶云瀚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双手持笛，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两声长音之后，笛声渐出，起时清朗，却觉得幽深清冷。只一支竹笛，再无旁骛，却是云中幽鹤，不闻人世所闻。突然，箫声转急，如林中飞鸟飞旋而上，百折千回，引人心神亦上下飘忽。继而一顿，箫声再起，却是广阔许多，大开大合之间，凌云之志，忘尘之气，高妙之思，融而不乱，如流水泻出山间，轻敲山岩，亦清静人心。
一旁，令驰云听得越发不解，为何“家”这一字确实如此清冷？而姑苏吴翕神色渐渐凝重，却又渐渐舒展，只是不知他与这二人年岁相仿，如何有这奇怪见识。
忽而，笛声轻挑，如鸟雀轻啼，绕树三匝，正寻良木而栖。渐而声音渐落，优柔而回，直至消散。莫愁女此时手指轻点，利落几声，却是广陵散弹出，这倒让人更是不解。
叶云瀚兀地曲风一转，萧瑟哀怨，如泣如诉，刹那间却是无比凄苦。
“云瀚……”令驰云想阻止却也来不及，莫愁女一旁广陵散亦不合常理，却比平日快了不知多少倍，却无奈叶云瀚仍旧不言不语，却仍是缓而又缓，任笛声空冥。
莫愁女拨弦之间，干戈寥落，再无他意，只是凭音律与叶云瀚互相压制。叶云瀚虽动作极慢却并不停，不时略一停顿，将此前催人落泪之音周而复始。直至“嘣”的一声，琴弦断掉，堂中音律皆停；更兼此时，身后一声“啪嗒”，令驰云急忙回头，却见姑苏吴翕手中的古琴竟已是摔在了地上，而他一脸的惊诧神色，显然是被方才一曲摄去了神思。
“得罪了。”叶云瀚虽未变色，但却也有些凝重，向莫愁女施礼道，“在下并非有心，只是姑娘这题目，却让在下无话可说。”
“却不知叶大侠为何如此萧条做解。”莫愁女神色冷漠，像是被犯了大忌一般。
“莫愁姑娘且慢。”立身一旁的吴翕终于回过神来，不顾礼节，先止住了莫愁女，一旁目光熠熠地端详了叶云瀚半天，终于开口道，“叶兄是如何……知晓此曲？”
“吴公子亦知晓此曲？”叶云瀚亦回问道。
“此曲我只从家祖处得知，可若我所猜不错，这曲……便是采自姑苏灵雎山的《听泉》？”吴翕问道。
“《听泉》？”令驰云亦一皱眉，看向叶云瀚，“灵雎山……云相国的《听泉》？”
“《听泉》并非阳春白雪，只是因为曲调悲凉，无甚人听，才显得孤僻而已。”叶云瀚垂了垂眼睑，叹道，“方才论道之时，与众位忆及云相国生平，才想起在下早年乐工之时，曾学得此曲，亦是为茅庐而作。天涯漂泊久，若说什么家，也不过眠林枕泉而已。”
“姑苏吴氏是商事望族，吴公子出身显贵，怎么会知晓此经年曲调？”
“这……”吴翕一阵恍然，却是忧愁渐起，语气沉沉道，“身为姑苏人，谁不知道灵雎山中的再世诸葛啊！别说多少稚童是听着云相国的《凤鸣曲》长大的，就连在下的祖父，都是蒙云相国早年行医时以九支银针救回命来……说起来，我姑苏吴家能传袭到这一代，都是因为云相国的救命之恩呐……”
堂中一时寂然。
这一位被整座大宋江山引为敬仰的人，生平每一桩功绩，都足以千秋彪炳：黄天荡下、清水亭上，十八重鬼门通天，一张缚龙全图，七万残兵一仗剿灭金军精锐二十万，逼得完颜宗弼自此疯魔、再不南返；羽扇纶巾，一己之力，出使金国全不惧身陷虎穴，谈笑风生、应对自如，迫使北敌胆怯重立国约；一生心血，予民生源，将国破家亡的大宋从崩灭边缘拉回到农商复苏、百业向荣的今日繁盛……
而也正是他，能在张俊反投、韩世忠自逐、挚交岳飞蒙冤被杀的山雨欲来、孤立无援之中，忍下痛楚，不废大宋前程，一边缠斗奸臣佞党，一边体察民生疾苦，为这江山，鞠躬尽瘁直至最后一刻。谁人曾忘，壬午年重阳夜，他在千叟宴上的轰然一倒，激起的远不止与会众人的惊惧，更是天下万万生民的哀恸与不平。
这番震动，于包括当今天子在内的许多人而言，直至今日，仍是一道无解之伤。
“已是十年了……想不到，今日居然有幸，还能听得云相国的曲。”吴翕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点点哀凉，叹道，“在下虽为红袖阁主芳名而来，却也知道不具如愿之能。这一趟前来，本以为得以见识几位大人物的风采，已是不虚此行。不曾想到天意厚赐，能够再闻恩人昔日之曲，吴翕心愿已足了。”
至此，吴翕长舒一口气，向叶云瀚抱拳道：“多谢叶兄成全。改日若有兴致来访姑苏，吴家必将倒履相迎。至于这试炼，结果已出了。二位无论是谁中选，都是实至名归，吴翕这便告辞，回家将此间情形回告祖父、慰他老人家心怀去了。”
吴翕抱拳一礼，已是风度翩翩辞楼而去。二人本不曾想到这第十六重天竟会演变成如此场面，虽是叹息却也不可挽留，只好回向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