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下了两道圣旨。
其一,是斥责叶云瀚文试答不对题、轻慢皇恩,更兼修身不正、招惹风流,并据此两条,裁定其不但不具备尚公主之资格、反倒应该受责罚;可念在其终究“幡然悔悟”,在大试之中力挫金国强敌、为国立威,权衡之下,功过相抵。
其二,是下赐一方镖局以皇商资质,日后可以参与皇家所需物资调运,以资奖励令家满门在本次大试所做之贡献。同时,作为皇商的规矩,便是府中一应钱粮物件仆役家丁,乃至牵连亲戚宗族的人丁户籍吃穿用度,全数都要造册登记、在皇宫内库封存归档。
这两道圣旨,基本就说清楚了这场大试的最终定局:其一,雀屏中选的是叶云瀚,但他倨傲自负罔顾皇恩,遂不予录用;其二,令驰云和令倾雪均立有大功,一方镖局受到朝廷重奖;其三,飞龙门如果还想攀亲戚,就请白门主先把自家的老底翻出天日、献给朝廷。
如此一来,普天之下皆知,当今天子给了一方镖局天大的面子,令家就算不是皇亲,也在朝廷挂上了号;而飞龙门所作所为,朝廷也并非一无所知,而且至少目前为止,天子对于飞龙门,仍然持一种中立疏离的态度。如此,就是跟令家联姻,也没了先前所想的好处,何况如今,这算是给了令家一个冠冕堂皇拒亲的借口,故而白门主也就知难而退了。
至于叶云瀚,看似过眼云烟明日黄花,实则终于得回了他梦寐以求的闲云野鹤。
令驰云拿着两份圣旨看了又看,越细想越是乐不可支。
风波总算是告一段落。金国使臣一行回程之后,临安恢复了往日平静。因着皇城大试,许多江湖派门都在期间出力帮衬,天子也并未食言,着人一一颁赐厚赏。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份,便是作为寿礼、予栖霞宫的:一者,栖霞宫首座宁惠宫主将满六十整寿,也是栖霞山上乃至江湖之中一件不小喜事;二者,栖霞宫虽然没有弟子到场,但皇城校场上夙月青交给叶云瀚应敌之物,的确是栖霞宫珍宝无疑。二由合一,端王便派和栖霞宫“有些渊源”的临安府捕头夙月青向宁惠宫主致礼。
而夙月青放心不下的还是满世界乱跑的林小乙。在大家齐心合力劝说之下,大师姐总算不再执着于把小师妹关在山上当掌门,但无论如何要她回山上向师父报平安;林小乙虽然也不完全反对,但又担心一回了山门大师姐就耍横毁约,非要有个作保的一起才肯动身;令驰云一来作为令家前去致礼拜谒的晚辈,二来又是林小乙溜入临安的见证人,少不得也需要向宁惠宫主做些说明,自然便做不得不偏不倚的保人。
于是,已经出了城门的叶云瀚,就这么被令驰云一路小跑地扯回了令家。
二公子还很有理:前脚刚轻慢了陛下和皇室,后脚便要再轻慢栖霞宫——青衫一叶,好大的架子哟!
两个徒弟身份特殊,不宜为外人得知,故而便趁夜轻车简从先行启程,而将朝廷的致礼与令家备办的祝寿之礼一道托付在令驰云的镖箱子里。这一行不但有威名更盛的令二公子亲自押镖,还有高深莫测的青衫一叶随行,可谓是安全得无以复加;且通往建康皆是官道大路,没什么人敢沿途造次,使得令二公子好容易压了一趟放心大胆的镖。
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叶云瀚,这次倒是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建康东北的栖霞山,古时曾因多产草药、有“滋养摄生”之能而得名“摄山”。南齐时因着明僧绍将自家宅院“栖霞精舍”赠予法度禅师为寺,渐而声名鹊起,山也多以“栖霞”得名。传至如今,佛门香火旺盛与否不得而知,倒是不知何处过路的道家天尊垂了青眼,方才存了栖霞宫这方道门福地。
栖霞山常年笼罩在云山雾霭之中,日出日落时分,霞光万道自山顶上洒下,蔚为壮观。栖霞山虽不比钟山高峻雄奇、引人驻足,但清幽怡静、错落成致,尤其深秋,枫林如火,漫山红遍,宛如画境。
栖霞有三峰,主峰凤翔峰;东北一山若卧龙,名为龙山;西北一山如伏虎,名称虎山。三峰并立,与周围山岭以一条九曲溪相隔,中央主峰顶名为“盈虚顶”,正合道家真意,虚实盈亏,相生相克。
“云瀚,此前来过栖霞山否?”打马并行,令驰云闲聊道。
“多年前曾有一次。”叶云瀚回道。
“哦?来拜访宁惠宫主?”
“赏景而已。”
“那比我强,我一共只来过两次,一次是押镖交付,一次是跟着父兄拜会长辈。栖霞风景名传江南,我都没什么机会多看两眼,这次得空,定要好好补上。”令驰云点点头道。
“栖霞山虽不高,但也颇多曲径通幽、蜿蜒折回,你若没个熟门熟路的向导,还是不要自己乱跑。何况这一行,除了完成朝廷致礼之嘱托,主要是将林姑娘逗留临安之事向宁惠宫主陈情,在此之前,还是行事谨慎些好。”叶云瀚道。
“这个自然。”令驰云应道,“不过我听说,一向低调的栖霞宫本来没有打算声张宁惠宫主寿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