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侯府出来时,因着柳姨娘对他做的这等恶事,他本有些失落,悲伤,是以路上一言不发,但此时听郝可爱说起她从前的惨事,竟然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可怜千倍,闷在心里那口气忽地散了,反倒对她生起同情,忍不住安慰她:
“我也是你的朋友,你若没有饭吃就来找我,若没有衣穿就来找我,若有人骂你,欺负你,你也来找我。”
闻言,郝可爱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忽地笑了,笑得很愉快,很慵懒:“我饿了你要给我做饭,我渴了你要给我端水,我困了你要给我铺床,我受欺负了你要帮我出气,因为你是我的仆人,仆人就要照顾好主人,对不对?”
她笑起来时,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方烛明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又被她套了?
她知他心情失落,故意说自己比他更惨,好让他稍有安慰,又借他的同情要求他为她端茶送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不忍心拒绝的。
方烛明忽然发现这女人说的话很绝,做事也很绝。
有时她故作不经意说的话就能引起他的思考和怀疑,帮助他破开层层迷雾,查清身世,有时她不经意做的一些怪事,起初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到最后你却会发现自己已掉进她的圈套里。
方烛明正思考着,郝可爱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我困了。”
“你想在这里睡?”
这句话方烛明没有说出口,因为在他启唇前,郝可爱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荒山野岭,她竟然说睡就睡?还睡着这般快!
方烛明愣住了。
他发现这女人不仅很绝,很怪,还很任性!
他呆站在原地看她半晌,一阵凉风吹散虫鸣,花草起伏如波浪,地上的灯笼映出一片朦胧光影,恰好罩住一只从草里跳出来的癞蛤蟆。
方烛明拿她没有奈何,本欲背她回去,又忧夜中山路难行,唯恐踩着一个洞,踏着一个坑,两人一道儿滚下去。
他思忖片刻,索性拔了些草盖在她身上,自个儿在她身旁坐下来,眼见那只癞蛤蟆一双又大又鼓的眼睛看着郝可爱,似准备跳到她身上去,方烛明捡起一个小石头扔向它:“去!”
癞蛤蟆弯身侧过,朝方烛明“咕呱”叫上几声,跳进草丛去了。
02
自己既是父亲的亲儿子,为何在滴血验亲时出了意外?又为何在与萧西楼认亲时,两滴血能溶在一起?
方烛明虽想不明白他们用的是什么法子,却明白萧西楼与他们是一伙的!
他的娘亲是是萧西楼的表妹,他是萧西楼的侄儿,他为何要帮着方夜阑陷害他,辱他母亲的清白?
这些时日在外流浪,他多少也知道些江湖事,他知如月山庄在江湖中不算太有名,也不算太有钱,而萧表舅又是怀有雄心之人,想在有生之年提高如月山庄在江湖中地位,若是需要银子,需要人脉,待父亲百年后他承袭爵位,表舅若有需要,他定会帮忙。
方烛明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为何表舅会联合方夜阑陷害他。
适时,郝可爱忽然问了他一句话。
她问:“若是你有家产,你会给儿子还是侄子?”
方烛明毫不犹豫:“自然是……”
话还没有说完,他眉头一蹙,转眼看向郝可爱:“你的意思是……”
郝可爱今日换了一身浅蓝色的宽大袍子,腰间松松系着一条米色腰带,乌发以一根浅蓝色发带随意挽了,身上再无一样多余装饰,连耳坠也没有。
她虽然生得丑,但她却很爱干净,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认真洗脸,擦鞋,她的指甲也总是修剪得圆润、干净,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她,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枚刚从树上长出的果子,又干净,又新鲜。
一个人生得丑并不讨人厌,一个人又懒、又脏才讨人厌。
方烛明听了她的话,立即起身回洞中,将方夜阑背出来。
他看向郝可爱:“你想同我一起去么?”
不知何时开始,他与郝可爱似乎成了彼此的影子,一起吃饭,一起行动,一起说话,只要有郝可爱在的地方,必有方烛明。
如他一人走在路上,反倒觉得有些孤独了。
郝可爱懒懒地从树干上坐起来,轻飘飘落下:“闲着也无事,且陪你走一遭。”
马车行驶在蜿蜒的黄泥路上,车轮碾过枯枝发出“咔咔”声。
云层里的日光朦朦胧胧,像是被搅碎的蛋黄,与云海拌成一团,淡淡的,白白的,黄黄的。
马车在颠簸,方夜阑看着自己的手,盯着手指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嗯,刚好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那日他被点了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个母夜叉将他的手指剁了下来,疼得他脸色发白,满头冒汗,事后他才知晓,原是那该死的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