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子一脸为难,想一想,去见文子端一面吧,在合园,她也正好可以和子晟做最后的道别。
“谢娘子体谅,娘子您请!”
淳子一再地行礼,实在是感激地紧。
合园的样子,比前一阵他来的时候,更荒凉了,满园的落叶都被风吹散了,几棵老树的树枝落寞地垂了下来,再无重新发芽的想法,似乎并不期待明年的春天了。
他在院子中来回踱步,不知道程少商会不会赴约。
“妾身参加太子殿下。”
声音无力,带着沙哑的粗糙。
子端回头,便看到了少商站到眼前。 和前几日的盛装打扮不同,她今日未施粉黛,连发髻都没有梳,长长的黑发披散藏在厚厚的披风里。子端终于能看清她真实的样子,面色惨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神似乎要滴出水来,脖子倔强地伸出来。
只是,即使衣服如此厚重,她的身形在他看来,也是单薄的过分了,仿佛这风再吹的厉害点,她便倒了。看到她这副样子,子端平生第一次,手足无措,连让她起身的客气话都说不出来。
她都站了半天了,对面的子端都没半点动静,只看着她,她读不懂他的眼神,只能开口道:
“太子今日叫妾身过来,可是有要事?”
子端回过神来,他要强,实在说不出道歉之语,只尽量柔柔地说:
“子晟走了时间久了,这合园愈发荒凉,我想封了这里,你是子晟的未亡人,此事必须与你商量。”
听到子晟的名字,少商心里那根弦又开始抖动,她强压下泪水,哑着喉咙说:
“过去的終会过去,留这无用的园子,也只是徒增苦痛而已,人活在心里是最重要的。”
她望着满园飘落的百合,眼神毫无生机。
“子晟既是我的未婚夫,更是殿下的亲弟弟,这合园如何处置,全凭殿下和陛下做主,妾身没有异议。”
这么多年,第一次,文子端和程少商没有吵架,在这荒凉的合园里,带着悲伤和苦痛,默契地商量一件事。
她话说的顺从,子端听着却愈发难受。他看着眼前这个难得听话的程少商,心想着,往日那个在都城里作天作地的第一美人,那个在皇宫里无法无天的明媚少女,怕是和他的弟弟子晟,一同死去了。
“你既同意,我便找人封了这里了。”
少商艰难地点了点头,身子却一歪,再也站不住。
子端手快,一把扶着她的胳膊,她也顾不得礼仪了,小滢不在园子里,只有她二人,她将身子稍稍靠近子端的怀里,努力地喘着气。
子端握着她柔若无骨的胳膊,隐隐地闻到了她身上传过来的昨夜沐浴的馨香,只觉得他这弟妹,愈发让人心疼。
“弟妹,前几日我见你,只觉得你打扮过分,不知缘由,失了分寸,望你见谅。”
一忍再忍,他还是说出了道歉之语。
少商此刻已经病的神志不清,但还是努力地保持思绪清明。
原来文子端今日叫她过来,是为了道歉。
她低着头,却露出了苦笑。这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然也向她这个自小的敌人道了歉,低了头。
他变了,她也变了,他们都长大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那些无忧无虑吵架的日子了。
她用力地抓着他的胳膊,仰起头,水眸清明脉脉。
“殿下,我从未埋怨您。今日你我既已解开误会,日后便没必要再见面了。”他们共同的亲人和朋友,已经一个个或死或走,两人自然也没必要有交集了。
“如弟妹所愿,日后,我定不再叨扰。愿弟妹早日走出伤痛。”
他将她扶起来,喊来了小滢,将她站不住的身子,扶上轿辇,二人相对无言,就这么分开了。
日后,他将是天下之主,而她,会在某个尼姑庵里,青灯古佛,度过余生。少商这样想着,虽然身体病痛愈发严重,心里却轻松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