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缺声音本来就低,靠在耳边讲话更觉沙哑。
姜弥几乎可以感觉到耳垂上洒下的热气。
“孤男寡女、同榻而眠,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姜昭昭,木头也该知道可能发生什么。”
扣住手腕的手指慢慢收拢。
体型悬殊、被一个成年男人压制,还是在如此逼仄的地方,按理来说是应该紧张的。
但姜弥没动弹。
她只是微微抬起脖颈,目光矜持地掠过对面人滚动的喉结、烧起来的耳根……以及形状分明的锁骨。
比唐琏绣和金缕衣形容得好,果然还得是武将。
贺缺和姜弥贴得极近,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此人的视线。
他恼羞成怒:“看哪儿呢!”
“你都这么钳着我了,我也看不了哪儿——那这不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吗?”
姜弥笑起来,“贺润暄,不讲理啊。”
这回是脸和脖颈一起红了。
贺缺看起来想咬死她。
姜弥气贺缺很有水准,知道平常这种时候他早该回敬几句,但他还是没动,凝神屏息片刻才松开她的手腕。
她隐隐觉得不对。
那个手势……
姜弥猛然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张臭脸。
“脉细到这地步……身体根本就没好,还好意思胡来?”
贺缺突然俯身,单臂撑在姜弥身侧。
他背着光,影全然投下来,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姜弥。
姜弥:“贺缺,你……”
带着薄茧的指腹重重擦过阴影里看不清颜色的唇瓣。
年轻人另一只手掌虚虚放在女孩子腰腹处,比了下什么,眼神晦涩不明。
“都说牡丹花下死……乖乖,你这身子骨经得起一次么?”
姜弥抿唇不语。
下一刻他被握住肩颈,往后一推——
“管家公,我说压、到、我、头、发、了。①”
其实是姜弥没想起来她少年时候身体这回事。
她没什么必须感情到哪一步才能怎么样的观念,成婚挑的都是最合适,其他全然不在她的念想内,花前月下水到渠成,反正贺缺那张脸和那身量,她不吃亏。
但事已至此,那就睡觉吧。
他俩并没有有人要睡外间的意识,贺缺灭婚烛拉床帐,重新回来的时候用下巴点了点床榻。
“习惯里面还是外面?”
姜弥毫不犹豫翻身往里面滚。
贺缺:……
贺缺沉默片刻:“别贴墙,凉。别人不都说你守礼温润么姜昭昭,怎么不能和我端庄端庄?”
姜弥闭着眼睛冷笑。
“是谁念书那会儿天天说我装?咱俩什么样子没见过,大半夜不睡觉要和我追溯过往吗,贺润暄?”
贺缺干脆闭嘴。
大婚之夜必然是不可能准备两床被子的,贺缺也没这个脸这时候去外面拿,所以再挤再嘴硬也只能钻一个被窝睡觉。②
两个前面还几乎贴上的少年人规规矩矩躺在被子里,身板平直,规矩得如同在拔步床上站军姿。
就这么闭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弥睁开眼的时候还是清明无比。
不是不困,是不习惯。
她嘴上和心里都认为亲都成了那睡一睡也无所谓,但真躺下的时候,另一个人在黑夜里的存在感格外强。
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而且和自己差距非常大的……男人。
不是少时没有和唐琏绣那几个一起同榻而眠过,但都是女孩子,一样柔韧的手臂腰肢,抱起来云似的轻且软,嘻嘻哈哈揽着手臂,光说小话就能说到天明。
但是贺缺不一样。
他是烫的。
字面意义的烫。
被里沐浴过的气息一模一样,皂角、松柏和熏香的味道混合,又被熨成另一种钻进脏腑骨肉的热,无处不在似的侵扰姜弥呼吸。
习武之人火力本来就壮,贺缺又是大小伙子,两两叠加之下,姜弥如同在被子里放了个人形蒸炉,还是不知道比她大好些的那种。
当时母妃开玩笑说傻小子睡凉炕,还真是没冤枉他和姜暮。
活人怎么能这么烫?
姜弥心脉受过损,即便此时手足还是凉的,但额角已经氤了一层潮意。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轻轻翻了个身,想往墙边上靠。
下一瞬——
她腰间突然横出来阻力,身后人长臂一揽,径直将人拽了回去。
年轻人的同样清明的嗓音在她耳边带着点恼。
“祖宗,你这么滚,是打算卷了被子自己靠墙睡?那我呢?”
姜弥确实没想到他有这么一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