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书房中与陆述的对话。
“谢丰之子，不可小觑。”
柳观南顿住，望向陆述，示意他说下去。
“谢公子劝太师莫要与圣上敌对，他说圣上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陛下提拔主做官，对陛下而言一定会有好处。”
“哦？”柳观南来了兴致，“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陛下有意削权。”
柳观南浅笑出声，圆圆的杏眼弯出了弧度。
还真是个妙人，她呢喃出声：“谢九安。”
“是他。”陆述答完之后轻叹一声。
柳观南看他，“为何叹气。”
陆述观她神色，斟酌开口，“谢九安之才能，凌于上京众世家子。”
这话倒是让柳观南有些意外，没想到谢九安竟能得到陆述如此高的评价，她心下思忖片刻，铺了纸张，提笔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便起身将纸递到陆述手上。
陆述双手接过，快速看了起来。
“这是……“
“既然你说谢九安有潜力，那我便给他这个机会。”
谢九安，是有着连武安帝都在叹可惜的才华。
如此祸事，如明珠落尘，绢布染泥，白瓷裂隙，再难无暇。
可柳观南不这么认为。
谢九安生于上京，长于上京，他未曾见过更广阔的天地，所以他还只是一把未开刃的兵器。
此祸于他，亦是福。
佛家常说，“如人锻铁，去滓成器，器即精好;学道之人，去心垢染，行即清净矣。”
再好的兵器也要去掉渣滓才能成为神兵，一个人只有心中无它杂念，才能心向大道。
他得成为她最好的一件神兵，才不枉她这一番苦心
直到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城门处，兰枝才放下挑帘的铜杆，低声说道：“陆述已经离开上京，再也不会回来了。”
柳观南轻嗯一声，扭头看向低眉坐在一边的兰枝，问道：“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谢公子到了辽关，自会有人照拂。”
“做的好。”
大雪落了满城，马车离开的滚滚车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见路不走，即见因果。”这是她给谢九安的祝言。
别人能走的路他能走，那她送他一条旁人不能走的路，即使前方艰难险阻，也终是大道坦途。
她期待谢九安的归来。
而谢九安也没有让她失望，两年后回京一举夺魁，拿下榜首。
“主，您确定谢九安并不会选择站在士族的一边吗？”兰枝见队列中的青年已驾马远去，这才放下车帘扭头问道。
柳观南收回视线，眉眼间有些倦色，面上的笑意收敛，嘴角压得平直，漫不经心地答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兰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主，琼林别院已经布置好了，请柬也已备好，要何时分发给诸学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
眼下距学子们游完内城回到皇宫还有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柳观南略加思索，便道：“去宫门口等吧。”
“是。”
武安帝命柳观南在皇家的琼林别院为诸位学子准备宴会，算是给即将步入官场的诸位学子庆贺。
她在宫门口只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学子们便尽数归来。
兰枝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从马车侧边搬来车凳，这才扶着柳观南下了马车。
以谢九安为首游街归来的学子们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柳观南，均下马向她行礼。
“学生见过柳大人。”
“诸位学子不要多礼，我只是来替陛下给各位送请柬。”她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微微点头对各位学子致意，而后略侧过头，温声道：“兰枝。”
“是。”
兰枝应声过后便从马车上拿出一摞请柬，一一发到众学子手中。
谢九安双手接过柳观南身边侍女递过来的请柬，垂眸注视着手中用金丝缝制的请帖。
琼林宴。
没想到武安帝竟把皇家私宅琼林别院拿出来给学子办宴会，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他将请帖收入袖中，抬头之时不期然便对上了一双如夜间古井的眼眸。
眼前之人面上带笑，嗓音轻柔，“恭喜谢榜首。”
他心下略惊，不敢松懈半分，躬身回礼，“学生谢过大人，多谢大人抬爱。”
他不明白柳观南为何单单对他祝贺。
恰好此时兰枝已将请帖发完，快步回到柳观南身边，低声回禀，“大人，都已经发完了。”
柳观南点点头，将视线从谢九安身上移开，落到他身后的一众学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