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踏平，如此威慑接邻的龙息，到时候龙息也必然归附，一举两得。”
对于这位兄庶兄，端木樾没什么可佩服的，唯一佩服的就是他可以真诚地颠倒黑白。
楚凌是祈幽帝的皇弟，是前朝最有本事的王爷，若非当初天师卜算的结果支持楚冽为储，他们的父亲祈平帝其实更属意他坐这个皇位。
楚冽登基后，忌惮这个弟弟，便封了他一个西南王，把他发配到贫瘠偏远的峮国去了，可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的才能。
峮国崇山峻岭，人烟稀少，他到任不到五年便开采出了金矿和珍稀草木，与接邻的杞雅国、甸州、丽州、玱国通商，不出十年，峮国人丁兴旺了十几倍，若非地理条件限制，其富庶程度定不亚于杞雅。
而在端木炾先后歼灭了驻扎在东北上谷国、东南菡国、西北玱国的前朝皇室，又招降了东安国和杞雅国两大异姓王，并收复全国其余所有州的情况下，楚冽依旧可以据守一方顽抗十年，损耗大卫国库人力无数，其功绩不可谓震古烁今。
想来若是当初他继承了皇位，四方诸侯也不至于最后造反，而大祈不灭，又哪轮得到他们此刻站在这里议论短长？
可这样一个能人，在这个初次带兵便怯战逃跑且从此再不敢上战场的懦夫口中，却成了小贼小老儿，还踏平山头？
笑话。
端木炾未作评论，将目光投向另一边，“太傅，你怎么看？”
一个佝偻着腰、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旁人的搀扶下出列。
他已告病半载，如今急招入京，看样子是还没好利索。
端木炾将第一个问题抛给他，实在是有意思。
他是前朝东安国主王佭，当朝太傅，文人之首，也是被世人唾弃的前朝叛臣，文人之耻。
王氏一族的历史甚至比大祈还要悠久，其祖上出过圣人，世代耕读，树大根深，连皇室都要仰仗其声望笼络文士，礼让三分。
祈平帝在位时，王氏的恩宠达至顶峰，乃至拥有了独立的封国东安，其族长王佭也成了东安王，师表当世。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行而世为天下法的人物，在面对弑君篡位的反贼时，别说一句叱骂都没有，甚至连一声劝都不需要，就直接率全族和朝野内外的弟子们归顺，文人风骨荡然无存，偶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弟子抗议被抓，他也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
王氏一族多有和前朝皇室联姻者，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可这些皇室血脉即便无罪也难逃一死。
端木炾下令斩首这些人和王佭弟子中的反抗者，为了试探王佭的态度，便故意要他出宫时从行刑的午门出去，并在他经过时行刑。可王佭不仅对那些人的求救充耳不闻，对他们的死状也视而不见，即便是作为他三儿媳的前朝公主和孙子的头颅滚到他的脚边，他也只抬脚看了看被血溅到的地方，继续步履沉稳地沿着原路离开，第二天上朝时，已然换了双新靴。
但端木炾依旧存疑，直到半年后，王家的暗桩告诉他王佭私底下没有过一句怨言，对族内众人和弟子们也都告诫拥立新帝，这才放下心来，赐王佭太傅一职，连带着他的子弟也都官复原职。
不过，虽然王氏一族和王佭的弟子们大多逃脱了被株连的命运，王佭的行为却无法得到他们的谅解，而他也自此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臣以为，太子所言甚是有理，如今当以举国之力讨伐楚贼，不破不还。”王佭道。
端木樾觑了他那佝偻的身形一眼，暗自冷哼。
这老匹夫果然没安好心。
一个人言行作假很容易，可喜好却做不得假。
因为喜好是仅取悦自己的，所以喜好也最能反应一个人的秉性。
如今摧眉折腰的王佭虽然看起来和曾经死谏祈幽帝不要北伐的王佭判若两人，可他依旧日日习字，笔势遒劲刚直，甚至比从前愈加游云惊龙，这怎是一个苟且小人能有的功法。
此外，虽说时间不长，王佭也做过端木樾等一众宗室的夫子。无论是他的讲学内容还是一言一行，端木樾都能从中窥见他刚直清正的秉性，这又岂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会有的气度。
所以，端木樾始终觉得他投诚是假，毕竟对他这种文人来讲，占据高位祸乱朝政的复仇方式可比撞柱自裁以死明志有用多了。
端木樾刚想提出反对，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
“不可。”
她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玄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