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盛二十九年春。
寅时的第一声鸡鸣叫醒了徐睿娇,今天是去刘老爷家杀猪的日子,卯时她和父亲就得到那儿。
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常安镇在江南这一片儿都算得上是穷乡僻壤了,普通老百姓还能过上一个月吃几顿肉的日子,更别提富商老爷们。
刘老爷自己家就有个猪圈,一年里有两个月会请徐屠夫上门杀猪分肉,主要是自己吃,吃不完的一部分就卖掉。
徐睿娇穿好衣服出屋,看见她爹在院子里准备工具往牛车上放。
她利索地洗漱收拾好自己的功夫,昨晚上留的饼跟粥也热好了,便去叫徐屠夫。
“爹,吃饭了。”声音低沉但中气十足的。
徐睿娇骨架生的大,个头快赶上她身长八尺的爹,面相也有点雌雄莫辨的,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不认识的看见往往都以为她是个偏瘦的男子。
知道她是徐屠夫女儿后就会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她,好像她是什么不该存在的脏东西。口无遮拦点的则会受到徐屠夫的砍刀威胁。
但他们也没说错,这样威猛的女人谁敢娶回家去呢?
徐屠夫看着闺女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进屋了。
父女俩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快速安静地吃了东西就出发。
刘老爷家在镇东边最繁华的地带,徐屠夫则是在西市自家店铺附近附近居住,稍有一段距离。
徐睿娇抱着腿坐在牛车后头,她爹在前面甩细棍驾着她家勤勤恳恳的老黑牛。
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这个点街边的店面都在做开门前的准备,徐睿娇让她爹在东市口停下,她要去看看昨日新张贴的布告。
昨天傍晚她远远地瞧见这里围了一圈人,怕吵闹只能避开,现在趁这机会赶紧看看,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她仔细地瞧了半天才回来,徐屠夫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京城的消息,太子殿下在上个月遇害了!还有两张犯人的画像,悬赏五百两银子呢。”
徐睿娇一向平静的语气都有了波动。一方面是因为太子殿下年少有为,还未满冠礼就参与提出过不少造福百姓的新政,很受爱戴,死了实在令人可惜。
另一方面是五百两这个数字确实引人心动。
“什么!”徐屠夫瞪大了眼睛,也冲过去看。他不识字,只是想把画上人的相貌记下来。虽然不太可能,但要是用得上呢!那可是五百两银子!
等牛车重新开始前进,徐屠夫才又问起来。
“睿儿,你没看错,那位太子殿下真没了?”
“是真的,爹。我也不敢相信呢。”
徐屠夫只是个粗人,做不出什么评价,只能咂嘴又叹气:“唉!造孽啊!”
这个太子死了,还会有下一个太子。在普通人的生活里,这只是个让人惋惜的小插曲,至少目前不会改变什么,该怎么过日子还得继续。
刘老爷家很大,去猪圈直接走后门进就是。
徐睿娇从牛车上搬下杀猪凳,快有一人长,三尺宽的木凳子相当结实,她居然单手轻轻松松就拎下来了。
她爹已经熟门熟路去猪圈放出最结实的那一头黑猪。屠夫一靠近,身上的气味就让猪明白要发生什么了,登时发出凄厉的嚎叫。
眼看着黑猪四处乱冲乱撞,徐屠夫眼疾手快地抓住猪耳朵,将手上一柄铁钩伸进猪嘴里,稳稳勾住上颚,黑猪就不好动弹了。
徐屠夫在前头拽着猪,徐睿娇抓着猪身体,刘老爷的三个家丁来帮忙,有两个都感觉自己都没使上什么力气。
这怪力女的力气比上次来又大了吧。
徐睿娇眼睛都没抬,她跟着她爹来过两次了,每次都能感受到这些人内心惊异和鄙夷,像是永远长不了见识似的,没趣。
刘老爷家的一个管事在旁边点香,这是习俗,杀猪毕竟是杀生。
猪被抬上杀猪凳还在挣扎嚎叫,徐屠夫抱着猪头,杀猪刀精准地刺入猪脖子,鲜血流入底下放好的盆子里,渐渐地猪就没了气。
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浇热水刮干净猪毛,挂起来开膛破肚,分猪割肉。
这就很考验技术了,徐屠夫是出了名的巧手师傅,下刀准头好的很,切出来的肉纹理干净漂亮,附近几个村子也有农户会专门来请他上门。
不过自从去年徐睿娇跟着他出门做事开始,有些人就转向手艺不如他的赵屠夫了。
徐睿娇出生后她娘就再也没生出孩子,还年纪轻轻就得病走了,以前就有人传言说她是个克星命。
这本来当不得真,她娘没再要孩子是怕要了又和徐睿娇一样,生下来就有能感人心意的毛病。加上她娘早年受过内伤,徐屠夫舍不得她身子再受损伤。
她走的早也是因为身体本来就弱,那年是常安镇少有的寒冬,不少人都染了风寒,她娘没扛住。
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