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责备的眼神。
谢辞微微一怔。
这一眼太亲昵了,熟稔得不似与他刚刚相识不久的顾家大小姐。
顾紫衣一眼投过去,见到谢辞微微疑惑的目光,也意识到失礼,慌忙收回目光,心上不禁微微一滞。
是了,如今的谢辞与她不过是订亲之时匆匆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不是是前世与她朝夕相处过、与她相爱也与她反目的爱人。
谢蕴假愠道:“妹妹这是瞧不起我?”
谢蕴曾与顾紫衣家世略似,父母早亡,弟妹年幼,她年轻时也曾长姐如母,支撑起偌大的谢府,比起寻常的主母当家人,由她来指导顾紫衣再合适不过。
尤其她还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怀着身孕也未曾闲着,今日是谢辞见外面落了雪,亲自去城外庄子里将她接回城中。
一来请她来顾府帮个忙。
二来也阻了她在城外乱跑,伤了胎气难寻到人不好处置。
顾紫衣也是方见了谢辞,心神激荡,一时未能想明白。如今回过神来,却仍旧感激道:“姐姐先到内室一坐,若是妹妹有什么不懂的,自来请教姐姐。”
前世似乎也理应有这么一幕,只是她当时称病未出,并不知谢家姐弟来过,更不知顾朱衣是如何打发了谢家姐弟。
谢蕴前世待她始终不冷不热,想必也与此事大有相关。
见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林鸢也告了罪自去招待客人,青荷早已收拾好了内室,请谢蕴暂时安顿下来。
一路走下来,谢蕴不禁暗暗点头。
阖府上下虽失了主心骨,却忙而不乱,行事异常有序,可见如今的当家人是个的担当的。
她提点了几句,顾紫衣认真听过,一一记下,又捡了几处自己前世未能处置得当的地方主动询问谢蕴道:“敢问姐姐,我府上从未与忠义伯府有过过从,忠义伯阖府远在襄州,却派了六子千里迢迢到京中奔丧,是何缘由?”
当年这忠义伯府的人上门,她也只是略有讶异,嘱咐顾朱衣以寻常之礼还之。
再后来她落难之时,却是忠义伯府之人千里上书,力陈微义,最终她只是被削减兵权,远放朔方。忠义伯府功不可没。
此等恩义,非寻常也。
谢蕴示意左右退后,只余她与顾紫衣谢辞三人耳语可闻,方才不急不徐道:“忠义伯府夫人,幼时长在浔阳。”
顾紫衣蹙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她前世只知这忠义伯夫人出身清河崔氏,又怎知她原是浔阳县令之女?
浔阳县令崔问渠是清河崔氏之子,在元治十三年因救灾不力被乱民所杀,夫人亦出身高门,又无子嗣,不久后便改嫁与宣武将军府的二公子。
这宣武将军,才真正是与顾家有渊源。
顾紫衣的亡父,曾在战场上千里奔袭,以三千人攻下守军两万的怀玄城,而那城中,彼时便住着怀有二公子的宣武将军夫人。
原来这浔阳令夫人改嫁之前并非没有子嗣,只不过是个女儿。或许是娘家不忍她留在崔氏寡居,说服她将刚刚出生的女儿过继给了长房,自己改嫁与宣武将军。
忠义伯夫人长大后,虽明面上与宣武将军府上并无往来,却到底是念着母女之情,对曾救下继父的顾家也礼待了三分。
顾紫衣前世一心扑在战事上,对京中了解着实不如谢蕴深刻,谢蕴随便的几句话,入木三分,醍醐灌顶一般将顾紫衣前世呕心沥血也未曾理清的关系理得清楚明白。
顾紫衣对这位她前世一直忽略的姑姐不由得肃然起敬。
谢辞险些逼宫成功,谢家在京中又岂无经营?想必这位深藏不露的姐姐也功不可没。
这样多年前隐秘的旧事她都一清二楚,谢家图谋之事,亦非一日之力。
见顾紫衣所言所问如此有条理,对她的话四两拨千金的话也能举一反三,一点就透,谢蕴不禁对未来的弟媳更加满意了三分。
患难与共才能灼见真情,她并不为弟弟婚期延后有什么不满。
这三年顾家若是能撑下来,一来顾紫衣会被磨练得各为出色,二来历经此事,顾家与谢家,乃至她归远公府的关系都会更进一步,情意非寻常姻亲可比。
这世间所有的不顺意,都可能只是通往康庄大道的必经曲折而已。
她微微侧身,见谢辞依旧默默无言地跟着她们,嗔怪道:“我们女儿家闲话,你听着算什么?”
她向前院一努嘴:“去,你是顾家未来的长婿,替岳家招待宾客无可厚非。”
顾紫衣提到那位忠义伯府的公子,也是无奈之举,顾家一心为国,捐躯无数,顾朱方是个不管用的,早不知道躲到哪里耍去了,她与顾朱衣都是未嫁女,林鸢又是寡居,遇到忠义伯府这般千里奔丧而来的男眷难免有些为难。
前世来帮忙周旋应酬的是东宫属官,今世,顾紫衣更愿意托付给自己未来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