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羌校尉,比二千石。
主西羌。可安辑,安辑之;可击,击之。
持节领护,理其怨结,岁时循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驿通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做备。
领护羌校尉之职的姜维,在处理羌事问题上拥有独断之权。
不管羌人部落是大汉疆域内还是疆域外。
也就是这个独断之权,让他对追击参狼种羌去阿尼玛卿山脉的河谷流域,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进军追击,对大汉的裨益很大。
自从灵献二帝之交的汉室失纲伊始,凉州纷纷扰扰了数十年,稍微有些实力的羌胡部落都生出恣睢之心,皆不再敬畏于中原王朝。
不管是逆魏,还是大汉。
甚至常常兴兵叛乱或入寇,掳掠或杀戮大汉郡县的黎庶。
如姜维的先父姜冏,就是战死在羌胡之乱中。
如今正值大汉即将进军凉州之际,重新建立汉室威慑力势在必行。
哪怕没有做到昔日陈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也要让那些羌胡部落闻大汉之名便心有畏惧,不敢与大汉为敌。
参狼种羌,就是可以用来杀鸡儆猴的部落。
往西顷山逃窜的参狼豪帅,李严等后续兵马讨平易如反掌。
如果他将逃往阿尼玛卿山脉的河谷流域的参狼残余,便可向凉州内外的羌胡部落昭示大汉的决心:胆敢兴兵与大汉为敌,哪怕逃得再远,也不会幸免遇难!
再者,追击也是将危险扼杀在摇篮的考虑。
西顷山也好,阿尼玛卿山脉的河谷流域也罢,对大汉而言皆是偏远之地。
大汉是不会也无力推行迁民实边,将此些地方占据的!
此便会带来一个问题:那些逃窜往阿尼玛卿山脉河谷流域的参狼种羌,不管与白马种羌共盟还是被并吞掉,白马种羌都会有部落前来占据西顷山洮水河谷。
随后,通过占据更大的疆域而变得人口众多及势力强盛,进而催生入寇大汉边境之心。
此乃可以预见的后果。
数百年内各种羌乱,无数次证明了这点。
且从大汉的角度出发,征伐参狼种羌乃是为了解决进军凉州的后顾之忧;而不是为了给予化外白马种羌坐大的机会,酝酿出更大的威胁来。
不然,先前保持与参狼种羌互不相犯即可,又何必耗费人力物力攻伐呢?
只不过,进军追击的风险也很大。
首先,毫无条件听命于他的兵马,唯有本部三千。
骠骑将军李严调拨的五千步骑,仅是暂时听令于他,并非是他直属麾下。
如若正常的作战调令,各级将佐尚能听从命令;但如此破釜沉舟的调度,那些将佐据理而争,不听从将令也无可厚非,他也无法强求。就如昔日萧关道之战,暂时调入马谡麾下的王平据理抗命不从,马谡对此也无可奈何。
其次,是追击乃一场拿无数士卒生命去豪赌的冒险。
受困复杂的地形,想追击只能抛弃辎重及粮秣,轻装而往。如若沿途被白马种羌等洞悉的行踪消息提前做好迎战准备,抑或者是衔尾过去无法一战而定,便会陷入死地中。白马种羌只需对峙,便可等到汉军无粮秣而自行覆没。
再次,则是对向导的信任问题。
在未知地形上追击,必须要寻向导。
而姜维本部士卒,大多来自河首羌人及白水流域的白马羌,他们对从洮水流域进发阿尼玛卿山脉的河谷流域的道路,并不是很熟悉。如若追击,就必须从沿途投诚的参狼种羌小部落中寻向导为大军引路。
然而,此些刚刚被大汉兵锋逼迫来降的羌人,值得信任吗?
这种信任,能担得起一个疏忽便全军覆没的后果吗?
最后,便是姜维自身的考虑。
他是降人,天生就带着别样的光环。
数年的时光,以及丞相诸葛亮的器异,也难于抵消生长在人心中的隔阂。
所以他行事必须要谨慎,领兵征伐更要战战兢兢。
不管是为了顾忌世俗的眼光,更是为了对得起丞相的信赖。
如此情况下,不要去弄险才是最佳选择。
毕竟李严的军令中,乃是让他督领前部进军西顷山,而不是自作主张改道去阿尼玛卿山脉的河谷流域。哪怕是《孙子兵法》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无法堵住他人非议的悠悠之口。
是故,诸多缘由糅合在一起,让姜维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对,短暂的。
当他步履缓缓,督着麾下将士收编前来投降的参狼种羌小部落时,也看到了那些羌人妇孺在部落的状况。
如今乃春二月,仍旧漫天风雪的时节。
但许多羌人妇人,对待孺子却彰显出了物竞天择的态度。
许多尚在襁褓或蹒跚学步的小儿,其母仅是用几片兽皮裹着,一点都担忧小儿被风雪侵袭而染寒病故。
让姜维在瞬息间想起了,汉家儿郎对西羌的认知。
西羌者,果于触突,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性坚刚勇猛,堪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
亦是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