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六月,初。
原本在斜水(武功水)东岸营寨坐镇的魏雍凉都督司马懿,亲自赶来北原西戍围。
倒不是这边的汉军已然进攻了,而是因为两份军报令他心神不宁。
一者,乃是驻守在北原西戍围的牛金所呈。
声称汉骁骑将军赵广自五月中旬开始,便频频遣骑卒沿着汧水河谷南下至雍县刺探军情。但这些斥候并没有魏国驻军的西戍围,反而一直在河谷、沟塬或梁峁之中盘旋。
似是在探察着大军落营的地形。
是的, 汉军似有从阳城拔营来雍县的打算。
另一军报,则是戍守在陈仓城的郭淮所呈。
他那边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军情,但声称近些时日,从天水蜿蜒而入关中的渭水之中,出现了不少木屑、树枝败草等。
似是汉军在造舟船、于陇山渭水河谷中修栈道等。
这两个消息,自然令司马懿无法淡然处之。
盖因他能猜测到,如不出意外的话,汉军将在秋收之后会南下汧渭之会围困陈仓城了。
只是即使他心中了然汉军将欲何为, 却也无法阻止。
抑或者说, 他不但没有阻止之意,反而期待着汉军能早日困陈仓。
无他,若是蜀相诸葛亮弃五丈原往陈仓城,会令魏国的守御压力更小一些——魏国需要戍守的据点少了,兵力自然会更集中、亦更容易却敌。
但事情的利与弊往往是相对的。
汉军入了汧渭之会、拓宽渭水河谷通行陇右与关中,亦是将粮秣补给的压力减缓,令魏军日后更难将他们逐出关中了。
当然,这种情况现今还毋庸担忧。
而真正令他警惕的是,郑璞如今在安定郡的朝那县驻扎着。
也就是说,先前护军薛悌的猜测演变成为了事实——彼疤璞必将兵犯陇东也!
是否要现今增兵前去协助守御?
只是今岁粮秣尚未入库,以陇东的地力贫瘠又如何能供应援军所食?
司马懿蹙眉拈须,目光依旧在两份军报之上流连, 但心思已然转去了陇东临泾县。
三日后, 他就不需要思虑这个问题了。
因为胡遵与薛悌的书信同时到了。
...............
却说,徐质与张特领了郑璞的将令后, 并没有督西凉铁骑从泾水河谷径直往郡治临泾县而去;乃是听取了熟悉陇东地理的胡薄居姿职之见,北上绕了很大一圈,从北地郡的环江(泥水、马莲河上游)河谷南下, 绕后袭击了月支城。
对,就是昔日大汉首次北伐时,安定大族杨条举兵响应所据的月支城。
杨条虽然被诛杀了,但参与叛乱的羌胡部落与豪右都逃过了一劫。
倒不是魏国不想赶尽杀绝。
而是官府在那边的影响力很弱,每家豪右、每一羌胡部落背后都牵连着无比复杂的关系。
除恶务尽、尽诛从叛乱者只会导致更多的叛乱兴起。
恰好,当时率军讨叛的魏平与戴陵急着赶去萧关攻击马谡,故而便将围困月支城的事情交给了麾下将率与没有从叛的羌胡部落一并处理。
亦令徇私之事不绝,叛乱以“只诛首恶”的方式讨平了。
那时的胡薄居姿职仍是魏保塞匈奴大人,同样被魏国征调领着族人参与了讨叛,经他说情与权衡利弊而徇私放过的从叛者就有不少人。
亦是给月支城留下叛乱的种子。
养寇自重嘛。
若是魏国安定郡的安靖无事,那他这個保塞大人还有何理由向官府讨要辎重呢?
更莫说,私下保住了一部分豪右或羌胡部落,亦是让自身在郡内更有威望、让更多人愿意前来依附与效力。
何乐而不为呢?
譬如现今,他就可以前来让他们归还恩情了。
为西凉铁骑引路的他,待至月支城外五十余里时,便让徐质与张特先寻个地方藏身,随后自己带着十余骑前去一个与他交情莫逆的羌胡部落中。
第二日,那个部落的首领,便带着乔装作族人的百余西凉铁骑进入了城。
随后, 便是西凉铁骑趁夜里应外合夺城门、诛杀魏国那为数不多的守军与僚佐,增添了一以骑陷城的功绩了........
事后,在徐质与张特的襄助之下,胡薄居姿职给那位羌胡首领兑现了承诺。
夺了城池的西凉铁骑,在斥候的引路下,分成了三股出城将那些死忠附魏的部落攻杀,且将掳掠的牛羊资财当成谢礼,一概转予了那羌胡部落的首领。
当信誉被无数牛羊与资财夯实,昔日犹如丧家之犬般离开安定郡的胡薄居姿职,再度成为当地羌胡部落口口相传、不吝赞美的豪酋!
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多羌胡部落以及豪右,只要是曾与胡薄居姿职相识、共盟或是联姻等等略有交集的,都纷纷派遣族众或私兵部曲暂时加入了汉军的行伍。
对,暂时助战的。
一来,乃是财帛动人心。
他们知道西凉铁骑既然到了月支城,必然也会继续南下攻击魏属各县。
而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