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从秋到冬,霏霞宫一如既往的空荡寂寥。
风在平地打了个旋儿,卷着枯叶飞舞转圈。
花北语位份低,只有奴椒与沁泽伺候他,临近新年,奴椒打了水擦窗,沁泽清理杂物,活多人少,人手不够,花北语帮忙干起活,做些洒扫之类的活。
起先奴椒拦着他,说他是主子,这些活儿本是他们这些下人来做,怎敢劳烦花贵人。
花北语坚持要为他们分担。
“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这些活儿不算事,我可以帮衬一把,那就帮衬一把。”
奴椒还想阻止花北语,被沁泽拉去一边,说道:“奴椒哥哥,随他去,若不是他死脑筋不受宠,不会落得个这般下场,这是他承担的果,就让他自食其果,往后许多年都会是这样子,他这个不受宠的主子,连累着我们也没有好日子过,处处受别宫的人嘲讽挖苦,他帮着我们干点活,他心里也过的去。”
奴椒听了,叫沁泽别胡说,可也不阻止花北语干活了。
半年前与花北语同时入宫的男妃们,个个侍寝女帝后都晋升了,芳贵人、张贵人、何贵人、赵贵人,全部升为了君子。
颇受女帝宠爱的洪君子,在未怀有子嗣的前提下,女帝破格将他升为了嫔,赐封号悠,是为悠嫔。
大年二十九,爆竹声阵阵,各个宫所都领到了例银与过冬的棉衣,花北语位份低,领到的例银与棉衣是后宫男妃中最少的。
纸糊的窗户破了又补,糊了一层又一层,剪纸窗花贴在上面都不透光。
椒奴站在窗边,看了看桌上的碎银子与简陋的棉衣,又看向坐在桌边的花北语。
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奴才们捧高踩低,明着扣下花北语过冬的用品,他也忍气吞声,无可奈何。
奴椒看着他时,发现他手背上的冻疮又变大了不少,一发痒,他就抠来挠去。
他的脚上也被冻得生出了冻疮,只是脚上穿了鞋,不被看见。
分得的例银虽少,但花北语还是从中分了一半,赏给了奴椒与沁泽这两位忠心跟随自己的仆从。
花北语在这宫里过得都够可怜了,奴椒与沁泽都不忍心再拿花北语的钱。
“拿着。”花北语强行把钱塞在他们手里,说道,“这一年到头,从你们跟着我开始,你们就没落得个什么好处,别的宫吃香喝辣,荷包鼓鼓,你们跟了我,跟着我挨冻受苦,这点钱你们就拿着。”
推来让去只会驳了花北语的面子,不如痛快收了,双方都乐得自在。
奴椒与沁泽对视一眼,便收下了花北语给的碎银子。
“多谢花贵人。”
两人向花北语叩谢,说了些吉祥话,端来一碗汤圆给花北语。
花北语还想把那碗汤圆分一些给奴椒与沁泽,奴椒道:“主儿,你放心吃,一共煮了两碗汤圆,你一碗,奴才和沁泽分食一碗,你吃了,我们才可以去吃。”
“那就好。”
花北语安心吃起了汤圆,只是刚舀起一颗汤圆往嘴里送,他就停下了。
汤圆象征团圆。
去年新年时,他与爹娘坐在一起吃饭过新年,如今自己一人冷清吃着汤圆,好生凄凉。
也不知爹娘可好。
因其位份低,花北语连写家书送出宫都不被允许,家中偶有书信进宫,也是家中那些亲戚询问他在宫中过的可好,能否介绍份美差或是借大额钱财,从未在书信里透露爹娘可好。
那碗汤圆吃了一颗,花北语就拉着一张脸,放下了碗。
“花贵人,这是噎着了?”奴椒马上倒了杯茶水。
那壶茶水久放,倒出来都没热烟了。
花北语思家之情浓烈,心间比那倒出来的茶水还要凉,他摆摆手,“无事。”
“我出去走走。”花北语随即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
奴椒和沁泽想要跟着他,他摇手拒绝。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饶是如此,奴椒还是从箱底翻出一件披风,给花北语系上。
披风不是冬日用的围领厚髦,不保暖,但比不披要强的多,奴椒为花北语系好披风后,还拍平了披风上的皱褶。
“冬日里风大,风刮骨,花贵人披着披风御不了寒,挡风是可以的。”
“嗯。”花北语微点了下头,“你有心了。”
说罢,花北语出了门去。
当奴椒想起花北语没拿灯笼,从房内拎着一盏灯笼追出去,已没看见花北语的身影去了哪儿。
霏霞宫处于后宫的旮旯,无论怎么走,周围都是一片冷清僻静地儿,远不如悠嫔住的璀璨殿那样热闹,离女帝寝宫又近。
这处地方胜在清净,败也败在清净,花北语揣着生出冻疮的手,一路上连个下人影儿都没看见。
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