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绿槐高柳之间蝉鸣不断。
涧西湖上莲花开得正好,青绿之间粉嫩菡萏娇艳欲滴,数条小舟穿梭其中,舟尾涟漪荡荡,许久不停歇。
每年的这个时候,不少人家都会来涧西湖上坐船游湖,一来乘凉,二来赏荷。
互为邻居的霍家同齐家也约了泛舟湖上,消消暑气。
两家包的是一艘双层画舫,高大华美,两侧的绛色轻纱遮住了外人探寻的视线,也让中间坐着的几位姝丽女子懒懒支颐更随意些。
霍筠栀同继母万婉、二妹妹霍筠逸、小弟弟霍筠廷坐在一侧,对面坐着的是齐家主母温琴和双胎幼子齐丞、齐恒。
中间的梅枝雕八仙桌上置着用冰鉴乘着的西瓜、荔枝和龙眼,新鲜水嫩,一口下去暑气渐消;一旁还放着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和蜜豆冰雪冷元子,吃下去冰冰凉凉,满是甜蜜。
画舫开了不过一会儿,齐丞齐恒便开始楼上楼下地跑起来,咚咚咚震得满船响,还不住地唤着霍筠廷玩。
霍筠廷舍不得眼前的美食,他平常可没这个机会吃,冷元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眯着眼睛喟叹:“好好吃呀!”
齐丞站在梯子上,拿一个火炮的模型砸他,不屑道:“有什么好吃的,我都吃腻了,土鳖。”
“丞儿,怎么说话呢。”温琴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声,便嘱咐二子小心些,身子莫要探出栏杆云云。
万婉手里拿着龙眼尴尬地笑了笑,见自家果壳盘满满当当,而对面的温琴只是略动了两颗荔枝,顿感自己的小家子气。
她让女儿背两首古诗来听一听,又拿过儿子手里的凉碗,推了他一把:“筠廷,去陪哥哥们玩模型。”
至于霍筠栀这个只比她小七岁的继女,她只轻轻看了一眼,并不说话。
原本以霍家的家底,是吃不上这么新鲜又昂贵的水果的,但霍齐两家是隔着一堵墙的邻居,而齐家家主齐宏硕在年初大败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当今圣上龙心大悦,封他为镇北王。是以霍家沾了齐家的光,得以在初夏就吃口从南边加急运过来的龙眼同荔枝。
霍筠栀见万婉不让弟弟妹妹吃,她自己也正襟危坐起来,仍是懒懒靠在背靠上,漫不经心地想:
难道你不吃,别人还会高看你一眼吗?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吃个爽。
正拿过一枚荔枝欲剥开,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朗少年音。
“栀栀妹妹!”
齐遂手里抓着一捧鲜嫩莲蓬,立在一尾小舟上,不等舟坊相接,就撩起衣尾迫不及待地跳了过来。
画舫因着他的跳跃猛地一沉,温琴险些磕到了船沿,蹙眉望向这个冒冒失失的大儿子:“你就不能好好走路么?”
齐遂抓着脑袋嘿嘿嘿地笑了笑,他因着早就说好了今天要摘莲蓬给栀栀妹妹吃,身上只穿了件简单的褐色圆领袍,裤腿处还湿了大半,衣着虽简单,但配上他身高腿长的身材和俊朗热烈的笑容,意气风发之感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在船尾发现了霍筠栀的身影,见她云鬓雾鬟,瑰姿艳逸,身上穿着白色拖地烟笼百水裙,外披纯白轻纱披帛,勾勒出曼妙身姿,湖风一吹,披帛飘扬,宛若神妃仙子下凡来。
纤纤玉指上执着一枚荔枝,已拨开一半的皮,露出雪白水灵的果肉来,听见动静,懒懒抬眼一看,这一眼,百般风情。
齐遂的心顿时软得跟什么一样,当即举着一簇莲蓬穿过众人走了过去:“栀栀妹妹,吃莲蓬,我刚刚摘的,可新鲜了。”
霍筠栀接了莲蓬,另外一只手举着荔枝在空中,被齐遂顺其自然地接了去,剥开皮递到霍筠栀唇边。
“这两个感情真是好。”万婉捂着嘴向温琴说道,温琴见着自己儿子跟什么一样殷勤地伺候着霍筠栀,只勉强地勾唇笑了笑,目光有些冷淡。
霍筠栀很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温母的不悦,并没有张嘴接下,而是让齐遂放在自己的掌心。
她七岁丧母,父亲是个武官,根本没有时间管她。
霍筠栀就在相邻的齐家、外祖家、叔嫂家来回撵转,倒也练出了看人眼色的技能。
到后来父亲续娶了万婉,才终于结束这种不断漂泊的生活。
她知道温母为什么不悦,原先霍齐两家家世相当,又只隔着一堵墙,温母和霍筠栀的生母姜雯一来二去地也就成了好友。
恰巧霍筠栀和齐遂是同年出生的,齐遂生在大年初一,霍筠栀生在除夕,两家都觉得颇有缘分,相互打趣说着订娃娃亲,这事两方长辈都知道,见着二人在一处就调笑道:“哦!齐遂和他媳妇来了。”
但是这十几年来姜母因病去世,齐家家主一路高升,前两个月还被封为了镇北王,权势滔天,而霍父只不咸不淡地往上爬了一级,如今不过是个卫千总,两家隔阂越发加大,温母对于这门口头上的娃娃亲有所意见,也是在所难免的。
“栀栀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