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转身就走了。
一只缅因猫蹲在窗口外的围墙,静静地看着门里的光景。
它已经守在这儿很多天。
贺昭病重,病愈,烧棺材,做生意,进货,送礼,打点,日夜颠倒地操劳。
贺先生比以前还消瘦,但唯一的好处是,没有自己的时候他会更愉悦一点,不至于过于欢喜和悲伤。
它都了解了大概。
因为来去匆匆,顶多只能待两个时辰,并不能照顾周全贺昭的情绪,所以并无意打扰贺昭。
今日听贺昭终于肯提起自己,话语间尽是爱护,它就趁着夜色跳下围墙爬进了贺昭的床铺。
贺昭睡得晚,也睡得沉。
它馋了,就把自己的肚皮贴在贺昭的脸上。
贺昭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吃了一惊爬了起来。
那只猫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他,神情无辜。
贺昭撑着脑袋无声地笑了一下,几秒后落下泪来,老实去拿来糕点喂给它。
它吃饱了就跳下床。
“你来这就是为了口吃的。”贺昭压低声音说,“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它回头。
周舒瑾不明白为什么贺昭要说这么狠的话。明明他私下这么维护自己,怎么自己一来到他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是他的贺先生这段时间自己承受得太多了,差点没缓过气来,争着一点尊严一点儿都没跟自己透露一下,而自己也没有一点关心吗?
其实府里已经有管家前来报了很多次,周舒瑾白天里与黑狸彼此追杀,不能表现出在意的样子,夜里却都待在了这里。
它跳回床上让他好好抱了一会儿。
夏天温度很高,他也不嫌热。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也就这样原谅了自己。
“你还好吗?你去哪了?”贺昭问。
缅因猫喉里咕噜作响,舒适地打着盹,过了一会儿又跳了下去,从外面叼来一张卡给他。
这当然是周舒瑾赏给他先生做生意的。
先生已经披着外套坐在老井口上。
“仗着几个臭钱!”他的先生反而恼了。
缅因猫抬起头看着他,舔舔他的额头。
贺昭叹了口气,把它抱起来:“这钱你拿回去吧。等我有空了,就去陪你。”
周舒瑾终于忍不住了,落地为人,开口说:“送出去的东西是不拿回来的。你用着吧,至少不要这样辛苦。”
贺昭笑了:“人争一口气树要一张皮,我又不是周转不开,无故借了你的钱做什么?”
“送的。”
“我并不是你养着的什么东西,我既然能养活自己,就用不着你替我花钱。”贺昭并不受他的好意。
“那怎么办?别人家都有一方替另一方着想。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我如何体贴你照顾你?”周舒瑾说。
“我好了,你说你来照顾我?”
“我……”周舒瑾有苦说不出,“我知道先生必然能逢凶化吉。”
若是以前,贺昭必然嘲讽他。不过今日,他的贺先生好似病了一场自己就想开了,并不反驳。
“多谢你的相信。”贺昭的平静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周舒瑾心里顿时痛了起来。
贺昭亲了亲周舒瑾的额头:“夜深了,想来你刚刚也是赶时间,受我强留才想着破财消灾,我不便强留你了。”
破财消灾?
周舒瑾困惑地看着他。
先生自己一个人坐在老井口上,偏了脸自己点了烟,朝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他的先生果然稳重起来了。
不胡闹了。
先生固然是还深爱着他,这毋庸置疑。
要不然他刚开始时哭什么呢?先生那一颗漂泊的心啊,明明已经掀起了一阵阵温柔的海啸。
可先生已经把自己的行为举止约束起来了。
这样做,刚开始自然是很痛苦的,无异于把自己的手脚剁掉。但长此以往,心理上就失望透了,独立开来了,不会再为谁患得患失。
浑身就舒爽了。
爱一个人跟希望一个人也能专一爱他,这两件不一样的事就彻底分开了。
周舒瑾是希望他好的。如果他觉得这样做会好,周舒瑾再怎么想要他对自己继续抱有期待也不忍心强求。
哪怕自己再使点什么手段与他温存一下,先生自然也会回心转意。
但这样,先生又要煎熬了。
周舒瑾情不自禁:“先生。你于我十分重要。我一如既往地爱你。”
贺昭好像听见什么笑话,轻轻笑着。
“我也一样。”
把那副棺材烧掉时,他无异于死了一回。命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