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母女俩劫后重生，快步走到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已候在那里了。
“爹！”段溪一眼瞧见段杰，飞奔扑进他怀里。
段杰将女儿裹紧，抬眼来瞧麦氏：“吓着了吧？”
冷风呼啸，不知他在这里等了多久，脸都有些发白。
麦氏眼圈一热：“我是不是给你惹事了？”
段杰摇头，轻轻将妻子圈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咱回家啊！”
一家人进门时，院里家家的大门竟都开着，那门背后虽无人影，却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等着看他们一家人的下场。
去白氏那里抱回小儿子，段杰将自己家的大门关上。
没有指责、没有埋怨、也没有翻箱倒柜收拾行李的声音。
太安静了，也太反常了。
这段家人，竟没被赶出去？
喂饱了小儿子，哄睡了受了惊吓的女儿，麦氏仍有些后怕。
段杰轻轻拍着麦氏的背，安抚道：“好了，都过去了，别担心了。”
麦氏问：“三爷是你搬来的救兵吗？你同他的关系看起来还行？”
段杰点头：“三爷虽出身高，但在书院里却从不摆少爷架子，同我们这些夫子学生们都处得好。不过我同他却无什么交情，正好今日听说黄夫人将你叫到内院去了，我怕出什么事，硬着头皮也得去求三爷帮忙周全了。”
麦氏仔细回想了一下，事出突然又在黄夫人眼皮子底下，她只依稀记得方三爷看起来身量不算太高，声音也温和。想到之前的谣言，她道：“都说方家三爷不学无术，弱冠了还连个秀才都未考出来，我还以为……”
到底刚被人救了出来，不好这么在背后说恩人坏话，麦氏又问：“你说，我们真会被赶出去么？”
虽说在黄夫人处撒泼时心里想着横竖大不了被赶走，但若真叫人这样赶回去了，到底又有几分不甘心。
段杰道：“若被赶出去，那也无法，回段集去便是。”
他们来河镇后只觉天蓝水清，小日子有滋有味。可今日这一遭却犹如当头棒喝，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权势，什么叫云泥之别。
他们这样的人便如蝼蚁，生死只在别人一念之间。
心里建设即使再久，也远没有直面一刻钟来得冲击。
麦氏望着段杰削瘦的脸，真心有些后悔：“我今日还是……太冲动了些，若带累得你也跟着被赶出去，那我……”
段杰将人拥在怀里温柔打断：“夫妇一体，不要说这些带累不带累的生分话。你一向恪守本分在这小院里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焉知不是受了为夫的连累呢？”
听见段杰说自己在小院里大气也不敢出，饶是麦氏脸皮再厚，也被这睁眼说瞎话的无赖逗笑了，轻轻捶打在他胸膛：“你这人……”
气氛一时缱绻缠绵起来。
可惜，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方大儒回房时，黄氏已早早候着了。
“听闻你今日寻了个秀才娘子来内院训话？”
方大儒已是古稀之年，瞧着精神矍铄但满头华发，两颊法令纹深重，一看便是多思多虑之态。这一点上与黄氏站在一处，倒颇有夫妻相，只二人之间仿佛缺了几分夫妻的亲昵，处处透着古怪。
黄氏上前替丈夫除去外袍，语带讥讽：“果然我这屋里处处都是耳报神，消息传得够快呀。”
方大儒假装未听出妻子语气中的嘲讽，只道：“他们只不过是些不懂事的乡野粗人，夫人何必同他们置气。”
黄氏故意道：“是呀，你弄那么些不知所谓的外人在那里头住着，我看着就烦，不如全都一口气打发走算了，如何？”
方大儒探究着在黄氏脸色打量，似乎在分析什么，最终叹口气：“你还在怪我。”
黄氏道：“我就不知道你非要回河镇，非要折腾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大儒坐在太师椅里，缓缓摩挲着上头的花纹：“如今新朝初立不过短短十八个年头，我方家在朝堂上便被挤兑得无立锥之地。我舔着这张老脸愣是拖到七十才告老，下头却再无几个争气的小辈顶立门户，长此以往，我方家还有出头之日么……”
见夫婿一副要与自己交心长谈的模样，黄氏不耐烦打断道：“左右我不过一个外人，你方家能人辈出，这些话留着同你的幕僚们说去罢。”
果然还是在生气，方大儒默然良久，叹道：“婉娘，是我对你不住。”
一句话说得黄氏潸然泪下，这么多年，终究是等到这句话了。
方大儒试探着握着黄氏的手，又说道：“这么些年，委屈你了。”
“你也知道……”黄氏哭，到底是没有将手收回来，“这些年，我过得什么日子……”
方大儒道：“枉我自诩饱读诗书，今日才明了什么叫夫妇一体。从前是我糊涂，你我皆是半截身子埋土的人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