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银生顺利下葬后，更大的风雨在段集老屋里等着。
外人皆告辞，只兄弟姐妹妯娌，并龚氏、段根生夫妻几个。
段安的到来，彻底打破了段家表面的和平。她带来的人只站在门口不远处，既避嫌，又方便有任何冲突时便可第一时间冲进来。
顾忌着这来历不明之人，段家兄弟几个都十分克制。
段安安静地坐着，龚氏同苗氏妯娌窝在一旁，段根生则独在一处，无人开言。
几乎是段焘夫妻两个一进门，段安便冷笑道：“听说你主持了分家？”
忙碌了一下午，段焘身上的孝衣还未脱下，本就心中恼怒，又被这样质问，当着一屋子小辈的面，段焘自觉尊严受到挑战，他不满道：“你一个外嫁女，段家分不分家，又与你何干？”
十足的火药味，麦氏忙示意段泽将状况外的弟弟妹妹们带到厢房去。而段海，更是早早便随着前来吊唁的钱家人一同回澧县去了。
小辈们清场完毕，长辈们的战斗正式开始。
段安冷眼望过来，毕竟是段家的长女，对这个一向威严的弟弟，可是半分账都懒得买：“外嫁，这两个字说得可真好。”段安满脸鄙夷，不待段焘开口反驳，飞快又说道，“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我是如何出的门！”
“你当初如何出门，在座的有谁能不清楚？你现在好意思主动来提，我却不好意思再听！”段焘涨红了脸，被段安点评钱氏的那一番话说得怒火中烧，“分家之事早在爹在时我兄弟几人便已说好，如今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此质问？”
段安不怒反笑：“早已说好？你莫要以为爹走了便能遂心如意，难道不是你一力主张？老三向来是你的应声虫，老四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傻子，这才叫你把这所谓的分家给分成了！简直可笑，满大街你去问问，有谁家分家分成你这样？”
段焘不想同她争辩：“我管别人家作甚？”
段安道：“那你这就是心虚了。你一向满嘴的道理，今日却说不出半个理来了？好，退一万步来说这个家当真按你所言来分，那我问你，你把爹分给了你自己，你又养了他几日？”
段焘脸涨得通红，一旁的段照嗫嚅道：“爹……在段集住惯了……还有我哩……”
段焘见状立刻道：“不错，爹由我和老三奉养，人上了年纪故土难离，在段集终老又有何不可？”
“我不找你的事，莫非你想我先同你说道说道？”段安一句话将段照立刻逼成了鹌鹑，缩着脖子再不敢吭声。
段安不再管段照，只对段焘步步紧逼：“你少拉老三出来攀扯！爹便是在段集终老，莫非又只靠老三一人？！从你二十上考上秀才起，你对这个家，又做了什么贡献？你一巴上姓钱的，便欢喜得立刻忘了生养你的父母！你生怕这个穷得榨不出二两油的家拖累你，甚至连户籍都换到澧县去了，这种时候倒敢舔着脸说自己尽孝，我呸！世上读书人若都如你这般数典忘祖，这才叫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段安毫不留情，每叱骂一句，麦氏便觉畅快一分。春梅曾说她能言善道又能拉下脸，但今日她方觉得这大姑姐才真正是此中高手。
况且麦氏完全有理由相信若真动起手来，这位大姑姐绝非只能泼妇骂街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君不见整个段家，尤其是平日唯段焘马首是瞻的几个人，皆缩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丁点存在感。
段安这样的人，真是叫人惊喜。
“我……你懂什么，我那是为了海哥儿！”段焘从未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叱骂，又见无人出来替他周全递台阶，只觉得又丢脸又心慌。
“少说这些鬼话来糊弄人！你哪是为了孩子，你是生怕爹娘多吃了你每月那秀才口粮！你真是好狠的心！就你这样从未养过爹半日的人，却也有脸在葬礼上处处充大头！只笑这段集的人都是睁眼的瞎子！呵呵，真是可笑，或许人家瞧的本就不是你这个人，而是钱家的女婿！怎么着，我看你这模样，赘婿当得倒是满面春风的很嘛！”
段安指着段焘的鼻子骂，这样的盛况那是麦氏嫁进来快十年也从不曾见过的。麦氏心中觉得快慰，但在瞥见段杰紧皱着眉头时，又有些尴尬。
好在段杰并无阻拦之意。
理直方能气壮，看来这段家当真亏欠段安许多。
麦氏静静聆听着。
眼看段焘要被段安逼到墙角根，钱氏发话了：“你当初同人私奔时，不是发愿说今生再也不回段集，就当爹娘没生养过你这个女儿么？”
私奔？
在场的妯娌们脸都睁得溜圆，这个消息当真劲爆。
而段家几兄弟脸上的局促之色更显。
钱氏将话挑明后，反倒似冲破思想包袱一般，她脸上鄙夷又讥讽：“当着小辈的面我本不想说那些陈年旧事，可你瞧瞧你这撒泼模样，还当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不成？为了男人不要自己父母的人究竟是谁，在外头浸淫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