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沙门洛下逢,
请为同社笑相容。
支颐忽望碧云里,
心爱嵩山第几重。
诗寄《洛下赠彻公》,作者是唐代江东诗人陈羽,说的是他在洛阳偶遇印度高僧的旧事。佛法自东汉传入中原,洛阳白马寺号称汉传佛教“祖庭”。到了隋唐,依旧不断有印度高僧来洛阳弘法,其中并称“开元三大士”的印度高僧金刚智、不空和善无畏,还在洛阳共同创立了密宗佛教,史称“唐密”。
闲话不说,书接上文。且说老头儿、林峰、王琼,还有茂才我一行四人,来到科大附属医院的贵宾病房,再次看到了精神还有些恍惚的夏尔马先生。看得出,他已经从极度惊吓和悲伤中缓了过来,尽管这样,主治医生还是一再嘱咐我们:鉴于病人以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让我们探访和询问时间不能过长,尤其是提出的问题,不能再刺激到病人。
听到我们进门,病床上的夏尔马先生睁开了双眼,然后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被老头儿抢前一步虚按在床上:“别动别动,您就这么躺着好了!”王琼也用英语重复了老头儿的话,夏尔马先生才重新斜靠在了床上。
眼前的夏尔马先生,蜷曲的头发已经雪白,皮肤黝黑,眼窝深陷,挺直的鼻梁显得很方正,紧闭着的厚嘴唇,又让他显得很宽厚和善……这是一张典型的印度裔的面孔。他的姓氏“夏尔马”,应当出自婆罗门种姓——在平等观念已经深入人心的时代,印度人仍固守着古老的种姓制度,而他就应当来自一个古老的婆罗门家族。
一番寒暄过后,林峰很快把主题很快把话题引向了亚当·陈,他说:“我知道您处于震惊和悲痛之中,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有责任还原事实的真相,给您和亚当的家人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请您理解。”
“是的,我当然理解。这件事的诡异和离奇,不仅我无法接受,我也没办法向亚当的母亲解释。”
“这么说,您认识他的父母。”林峰问。
“是的,一对多么善良可敬的夫妇啊!除了对佛教由衷的信仰,他父亲对印度古文字的研究水平,也让我十分敬佩,这也是亚当成为我助手的重要原因。在我眼里,他不仅是我的助手,还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他当您助手有几年了?”
“三年了。其实按照惯例,他早应该在获得学位之后开始获得新的工作,我也给他准备好了推荐信,但是亚当总是说想多陪我一段时间,这事情就被一再搁置了。在这次来中国之前,我已经向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所再次推荐了亚当,但他听说考察团要经过他的家乡,他就一再向我要求同行,他的母亲也希望他能回家乡看看,我最终还是同意了。于是在考察团出发前一刻,他成为考察团成员。”
“您是说,他最初的动机是想回家看看?他和您说过老家的情况吗?他父母在洛阳生活过吗?”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是的,他的父亲陈怀远,算是我的同行,上世纪80年代公派留学到美国,本来学的是工科,在拿到学位后,却转而进入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先在那里取得博士学位,后来在哥大执教。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相识了,那时候我在哈佛当助教,他听说我是婆罗门祭司的后裔,就特意向我请教过梵文和巴利文。
“我当时还奇怪,他为什么对这些在印度几乎失传的文字这么热衷,但看到他有藏族血统的美丽妻子,我大约能猜到一些。
“在一次彻夜长谈中,谈到唐代文化和佛学,我才吃惊地知道,陈怀远原来是玄奘大师的后人!当然他不是直系亲属,而是世代居住在偃师缑氏陈河村的陈氏后裔,这下我大约能明白他热衷佛学和古印度文字的原因了。
“你知道,在我们印度,玄奘大师的地位也是十分崇高的。他的名字出现在小学课本中,所以印度大人孩子都知道玄奘。印度古代人写历史,不太注重年代,动不动就用百年作为纪年,所以玄奘大师的《大唐西域记》,把印度的历史就串联起来了,就连佛陀出生的年代和涅槃的年代,如今印度采用的就是玄奘大师的记录。所以我的父亲,一位受人敬仰的学者就曾说过,‘印度人欠玄奘大师的债,怎么说都不过分’。
“在我的家乡加尔各答,当地华人在1971年就捐资建造了一座玄奘寺,我曾经就见证了那座寺院建成的整个过程……”
虽然对夏尔马先生所说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但从一位受人尊敬的印度裔学者口中,听到印度人对玄奘大师的赞美之词,在我听来依旧十分亲切。
“陈怀远先生当然在陈河村生活过,他从小在那里长大。他还曾经告诉我说,他开始上学的时候,还曾经去玄奘大师故居的一口水井中,喝过那里的水——当地村民说,那水能纯净心灵,开启智慧。亚当的母亲出生在印度北方,外婆是藏人,父亲是一位长期在台湾工作生活的美国外交官。她在一次学生聚会上认识了陈先生,俩人一见钟情,很快就结婚了。两年后,亚当就出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