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腿上打着绑腿,脚上蹬着一双已经有些破旧的黑色僧鞋,白袜子已经快看不出本色。
和尚仿佛在思考什么,我们已经走到他身前,他却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没有做出迎候客人的样子。
“慧明师!”王琼的一声招呼,和尚才从思绪中回到现实。林峰伸出手去想握手,慧明师父却像没有看见一样,双手合十,口称:“南无佛陀耶!”
林峰到底是从事过多年的贵宾警卫工作,他立刻也换做双手合十,向慧明师父行礼,把尴尬掩饰了过去。
把我们迎进客堂后,慧明师父依旧是一言不发,静静等候着我们问话。王琼想和他寒暄两句,见他这样,也就没有多嘴,示意林峰直奔主题。
“是这样的……”林峰简要说明了前因后果,从文件包中取出了那座金函。一看到金函,慧明师父楞了一下,然后他双手接过金函,肃然顶礼,恭敬地供奉在客堂一尊铜鎏金的释迦牟尼佛像前。只见他长跪在地,叩首后挺身合十,如此三番,最后起身顶礼,口中喃喃有词,仿佛在诵读什么经文。
见他这样,王琼也起身肃立,面向金函双手合十。我和林峰也忙照她的样子做了。
慧明师父诵经完毕,重新落座,也摆手邀我们落座。此时,他那种近乎漫不经心的眼神已经一扫而空,两眼如同燃烧的火球,目光炯炯地灼烧着林峰:“还有什么东西要我看?”
这下轮到我们吃惊了。倒是林峰二话没说,打开了那个激光全息的投影仪,请慧明师父过目。
仔细审视了那经轮的全息图后,慧明师父冲我们点点头:“这是释迦族的文字,今天已经近乎失传了。能在唐代的经卷上看到它,真让人感到欣慰,这是佛陀的指引。”
“佛经难道不是用梵文写的?”王琼问到。
“是谁告诉你,佛经一定要用梵文书写?”慧明师父看了看她,轻轻笑了一下:“其实你只要读一下我老师季羡林先生的文章,就应当知道,老先生早说过,佛陀的经义,不仅不应当由用梵文书写,用梵文书写佛经和传播,甚至是违背佛陀本意的!”
这又颠覆了我们有限的认知。不过几天下来,我们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正像我在一部悬疑小说中看到的句子:“你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你坚信不疑的,也未必就是事实。”
“佛教强调‘众生平等’,从一定意义上说,佛教正是为了反对印度等级森严的种姓制度而产生。因此,对在古印度被认为是‘雅言’的梵文,佛陀一直保持着警惕。当有弟子问佛陀,是不是要用梵文传播佛陀的经义,佛陀就很严肃地回答:‘怎么可以这样?’
“佛陀的意思是说,弟子们尽可以用自己的方言传播佛陀的旨意,而不必拘泥于梵文。后世之所以把梵文当成记录正统佛经的文字,是因为佛陀涅槃三个月后,在弟子大迦叶的召集下,从千名弟子中选出已经证得阿罗汉果的五百弟子,大家在一起回忆和口述佛陀生前所讲的经义,被集体认定无误后,用贝叶棕榈的树叶记录下经文,这就有了第一批贝叶佛经。后来不断发展,又有了解释这些经文的文字,这就有了‘经、律、论’,并称‘三藏’。
“佛陀灭度百年后,也曾进行过一次佛经的结集;到了阿育王时代,目犍连帝须等主持了第三次佛经结集。上述三次结集之外,在贵霜王朝的迦腻色迦王时期,还进行过一次结集,不过我就不想多说了……”
说到这里,慧明师父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觉得多说无益,捻着手中的佛珠,低头不再说话。
“那么您能不动把上面的释迦文字给我们解释一下?”林峰急切地问到。
“《瑜伽师地论》中说:‘无故不可说;甚深故不可说;能引无义故不可说;法相法尔之所安立故不可说’,”慧明师父头也没抬,依旧淡淡地说:“先师们早有教诲,‘如来法身不可思议,如来灭后若有若无等,不可宣说’。我日日为弟子们讲经说法,自己怎么敢违背佛陀的旨意,怎么敢违背玄奘我师的训诫?”
《瑜伽师地论》,相传是弥勒菩萨口述的经文,正是玄奘大师从印度带回并翻译的大乘佛经,也是《西游记》里面所说的唐僧去西天求取的“真经”。这是唯识宗的根本经典,慧明师父这么说,那是已经把话说得很决绝了。
不过王琼还是不甘心,她问到:“如果这个金函和经卷与玄奘大师的后代有关呢?”
慧明师父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王琼看,但依旧没说话,只是用目光在询问。在这目光的鼓励下,王琼就把这几天发生的奇事拣要紧的给慧明师父奉告一二。
听完之后,慧明师父又手捻佛珠低头不语。不一会儿,他对王琼和我说:“我还要给弟子们上课,你们午时之前请往斋堂奉斋,贫僧就不作陪了。寺中丁香花正好,晚课后,你们二位可在寺中客堂前的石凳等我,届时我会让寺中弟子在后门迎候,我们赏花吃茶。”
说罢,他起身合十,竟看也不看林峰他们,就这样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