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净光天女之间有联系吗?”
还没等王丽回答,慧明师父就轻轻摇了摇头:“从起源上说,敦煌飞天最早不是一位神,而是乾闼婆与紧那罗的复合体。乾闼婆是印度梵语的音译,意译为‘乐神’,由于他周身散发香气,又叫‘香间神’;紧那罗的意思是‘歌神’,她和乾闼婆原来是古代印度婆罗门教中的娱乐神和歌舞神,传说他们一个善歌,一个善舞,形影不离,融洽和谐,是恩爱的夫妻。
“在被佛教吸收后,他们化为天龙八部众神中的两位天神,逐渐演化为眉清目秀,体态俏丽,翩翩起舞,翱翔天空的天人飞仙了。乾闼婆主要任务是在佛教净土世界里散香气,为佛献花、供宝、作礼赞;紧那罗的任务是在佛国净土世界里,为佛陀、菩萨、众神、天人奏乐歌舞,居住在天宫。后来二者合而为一,就演化成后世的敦煌飞天。
“法师真是渊博,”王丽由衷地赞叹道,“听说茂才先生是洛阳人,其实今天敦煌的飞天形象和洛阳文化也是密不可分的。”
“哦?”我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王丽:“怎么说呢?”
“中国的道教中有飞仙羽人,经常出现在墓葬壁画和雕塑中。”王丽说到这里,我禁不住点点头,对于我这个从事风水又熟悉洛阳墓葬文化的人来说,汉代墓葬中的羽人形象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听王丽接着说:“北魏时期,皇室成员、东阳王元荣出任瓜州刺史,也就是敦煌这一代的州官,他从洛阳带来了中原画风,莫高窟出现了新创的一种飞天,它是中国道教飞仙和印度教飞天相融合的飞天:中国的道教飞仙失去了羽翅,裸露上体,脖饰项链,腰系长裙,肩披彩带;印度的佛教失去了头上的圆光和印度宝冠,束起了发髻,戴上了道冠……到了隋代以后,乾闼婆和紧那罗混为一体,已无法分辩了。
“在敦煌的壁画中,几乎每一个时代都有飞天的形象,但每个时代的飞天形象都不尽相同。如今的敦煌飞天,不是一种文化的艺术形象,而是多种文化的复合体,它是印度佛教天人和中国道教羽人、西域飞天和中原飞天长期交流、融合为一的产物。敦煌飞天是中国艺术家最天才的创作,也是世界美术史上的一个奇迹。”说到这里,王丽的语气略显激动。
仿佛也是被她的话感染了,我们都沉默良久,慧明师父本来有话想说,但这种气氛的感染下,也是微闭双目,半天不语。
久后,慧明师父才低声说:“正因为飞天在佛教中的起源,所以我不大相信净光天女和飞天有什么内在联系,虽然佛门讲究‘众生平等’,但因为所受因果不同,觉悟的层次不同,佛、菩萨、罗汉、各路天神等等,差别还是很大的。而说到飞天和净光天女之间的地位差别,就好比宫廷里乐池里的乐工和宝座上的女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我小心翼翼的选择着合适的表达方式:“假如那宋代飞天壁画下面,掩盖的是唐代所画的净光天女,那这个偈子是不是就能说通了?”
“晤?”慧明师父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记得王丽你说过,敦煌的壁画历朝历代都有修补和重画,有的干脆就在前朝的壁画上重新创作,所以莫高窟是一座活的艺术宝窟,对吗?”我又转向王丽。
“是这样,可是,可是……”王丽此时的表情,让我立刻想起了云冈石窟的秀秀。
“别着急。”林峰此时已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忙对王丽和马处长说:“我们前面已经积累了经验,假如茂才说得可能性存在,我们可以在完全不破坏甚至不触碰壁画的情况下,探知下层壁画的内容。”
“这,这可能吗?”马处长也是吃惊不小。
我不知道马处长说的“可能”,是指我的推测是否可能,还是说不接触壁画而能探知下层壁画的手段是否可能,不过我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飞宇。
这趟行程,李飞宇、陈强和孬蛋几个几乎是抱着“打酱油”的态度,一路上除了饶有兴味地跟在队伍后面观山观景、窃窃私语,再就是抱着手机不停地刷,活脱脱一群“低头党”。此时见我意味深长地看他,飞宇一跃而起,打开了身边的黑色公文包。
“说吧,李老师,要我做啥?”
“你先搜索一下弥勒和净光天女在敦煌数据库中的资料吧?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好嘞!”
在樊锦诗等老一辈敦煌学者和守护者的大力推动下,敦煌莫高窟是国内最早实现数字化的文博单位之一,“数字敦煌”在国内外的爱好者和研究者中的知名度,绝不亚于莫高窟本身。所以我们就没费多少事,通过会议室的一台电脑,让“小京”接入了数据库。
在“弥勒”这个词条下,一向运行神速的“小京”却居然出现了延迟,最终在电脑显示屏上的,密密麻麻显示了近百页的图文信息。其中在“经变壁画”这一类目中,就几十页的资料,我用鼠标点击了一下页面,计数器上显示,莫高窟中能搜索到的“弥勒经变”画就有98幅,而弥勒塑像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