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写信
文子安在铺了半边被子的柜子上躺下说道:“还有,别再往下跑了,山脚下的寨子里都是哨岗,被他们抓到你就惨了。”
说完再用另一半被子将自己裹住,不出片刻呼呼大睡起来。
蔡心宁背靠木头墙壁,就那么干坐着,直到油灯劈了啪啦响。
那是灯油耗尽的最后挣扎,当四周变得漆黑一团后,她的脑袋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不要说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有也不能给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便宜都被他占尽了,一块钱都不给他!
既然跑不了,也来不及去上坟了,不如定下心来!
她被震天的呼噜声吵得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当文子安背着她往山上走时,没多会就迷迷糊糊了起来。
朦胧中,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慢慢袭来。
漫天雪花洋洋洒洒落了满身,一个稚嫩的声音安慰着:“别哭,快到了......”
“蔡小姐,蔡小姐!”一个声音猛然在耳边叫道。
蔡心宁一惊,睁眼发现已经到了山上的道观,自己趴在文子安的背上,面前站着陆参谋,正从眼镜上方好奇的看着自己。
“都,到了吗?”蔡心宁不好意思的尬笑,从文子安的身背上滑了下来。
她单脚刚落地,转头一看后面一大帮人马,吓得她跳着一只脚赶紧扶着身边的胳膊退了两步。
“这姑娘身上的衣服好熟悉啊,司令你累不累啊?腿软不软呀?”人群中冒出一个不怀好意的问候,引来大家的一阵坏笑。
青蛮山上的人都听说了,他们的司令和那个读洋书的小姐,在林子里的木屋呆了两天两夜整才回来。
蔡心宁虽是姑娘,却多少意会到这帮人的隐喻,羞得想钻到地下去。
扶着的手上不由得加大了抓捏那只胳膊的力度,痛得身旁的文子安龇牙咧嘴地,将头凑过来让她轻一些,下面那帮看热闹的更加起哄。
“谁他妈这么好奇?看我能不能一脚将你们踹进陵江里!”文子安抬起一条腿还没踢出去,那帮人早就鸟兽状退后好远。
“列队!”一声令下,那帮本来嘻嘻哈哈歪歪扭扭的一群人,个个面色变得严肃,整齐划一身姿挺拔分成两小队。
不禁使人假设,这帮人如果身着军装,定不比见到的任何政府官兵逊色一点。
“去大厅集合!”文子安的话语掷地有声。
“是!”两队人马上小跑开去。
一边的蔡心宁眨巴着眼睛,她忽的转头对参谋说道:“我要纸笔。”
“要做什么?”参谋不解。
蔡心宁看着身旁的文子安说道:“你不是要钱吗?我不写信回去,难道你们直接上门去吗?”
“哎呀,你想通了?太好了。”陆参谋在一边直拍手,高兴的哼着小曲去取纸笔。
文子安也满面笑容,又重新将蔡心宁背了起来,欢快的跟在参谋后面跑去。
纸笔很快送来,蔡心宁坐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将酝酿了一夜的内容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自从母亲出事以后,父亲蔡旸带着她到处飘荡寻名医,找奇药医伤,教她读书认字,还教过她如何将秘密埋在字里行间。
本来这是为了引起儿时蔡心宁学习的兴趣,谁曾料到今时今日却成了传递消息的手段。
信一写好,就被等在一边的陆参谋拿了出去。
在大厅里候着的一群人,见陆参谋一只脚刚跨进来,就催道:“快念,到底写的什么?”
文子安止不住的笑意,上去一把将信笺抢了过来说:“我来念!”
“父亲:见信如面,女儿一切都好,勿挂念!
十九日夜中,被人带至一处山林,恐怕今年是赶不到清明之前给母亲上坟,烦请父亲代我前去,想着母亲在地下也能理解我的难处。
送信人所求二十万大洋,要与女儿我做交换,具体请父亲按照送信人所讲。
我在此处吃住都好,父亲不必担心,只是思家心切。
尤念我二哥哥,孤身一人在外,且不说无人照看,就怕闯了祸,别人家找上门来,父亲难以应对。
望父亲原谅他年少轻狂,许他早日归来,家人团聚。
提二哥非我唐突,此五六个月中,我时常梦见他。
梦他带我爬高摘果子,梦他带我到河里洗澡差点见了阎王。
又梦二哥,想一个人出去玩耍,将我放在偌大的盆里,却又将木盆藏在床下,害你好一顿找我。
总之父亲不要嫌我啰嗦,说我当着面不同你讲。
实在是因为二哥哥是父亲不想提及的人。
我只有趁此时装着可怜讨要父亲的垂许。
至于那二十万大洋,我认为对于父亲不算太难,想想办法,定能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