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第一年,家里就把不多的积蓄全都换了粮食,熬到第三年,早已是一贫如洗。
拿彩礼赔医药费实属无奈之举,要不是被逼到这份上,苏凤山绝不会动女儿的彩礼。
苏妍抱着兜兜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摸了把从供销社买的奶糖塞进她口袋里,又剥了一颗,说道:“我今天在城里看到有人卖工作,想给你买下来。”
闻言,宝生眼睛一亮,但转瞬又暗了下去,“那得很多钱吧。”
“是挺多,要三四百。”
“这么多!”宝生眼里的光完全熄灭,一屁股蹲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懊恼地说,“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个价。”
“修理厂维修工,进去当学徒。”
苏兜兜吃糖吃得正欢,毛茸茸的脑袋蹭着苏妍胸口,仰着小脸,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看宝生又看看苏妍,显然,他们聊的话题她听不懂。
苏妍弯起唇角,掌心在她发顶蹭了蹭,继续道:“钱的事周野会想办法解决。”
她突然觉得系统就是个鸡肋,即便贴心地置换成了当下的现金,但这些钱从哪里来?说到底凭空来的,自己私下偷偷用还行,当着一大家子的面拿出来还是会吓死人。
左思右想,只能拿周野当借口。
“不行!你们还没结婚呢,咱家就花他那么多钱,他会低看你的。”宝生严词拒绝。
“这件事等晚上爹回来了再商量。”苏妍望了望屋外的天色,将兜兜从腿上抱下来,走进自己卧室,“我去趟公社。”
几分钟后,宝生见苏妍换了那件三年前做的军绿色外套出来,脚上的鞋子也换了今天新买的,不由诧异道,“姐,你这是?”
“去领证。”
苏妍回得漫不经心。
临走前不忘哄了哄小孩:“兜兜和叔叔在家,小姑一会儿就回来。”
……
三月底的天,清风如丝,苍穹碧蓝如洗。
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伫立在公社办公室门口,阳光勾勒出他简洁的身形线条,冷峻得像是山陵劈开晨雾。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周野循声回身,一眼就望见了自己的准未婚妻。
女孩束着高高的马尾,小碎步跑过来,发尾一漾一漾的,上身是件军绿色,下搭一条白色半身裙,露出的一截小腿纤直又漂亮。
大约是跑的时间不短,人微喘着,鼻尖连带脸颊一片绯红,娇若海棠。
“在村里开证明的时候等了丁胜利半个小时。”
她扬起手里的证明,微笑同他解释。
“没关系。”
周野朝她脸上多看了几眼,大步朝登记处走去。
苏妍深吸一口气,待呼吸平息过后这才不紧不慢跟了进去。
一进门发现里面嘈杂得很,有对中年夫妻在闹离婚。
“你个死臭婆娘,家里就剩半口粮,你竟然不顾孩子和老人自己偷吃了!看老子今天打死你!”
苏妍探头往里一看,就见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抓着女人头发哐哐往地上拽,拳头劈头盖脸地招呼。
那妇人被揍得鼻青脸肿,门牙掉了一颗,披头散发状如女鬼。饶是如此,男人依旧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小鸡似的拎起来又是一通拳脚交加。
屋子里回荡着女人鬼哭狼嚎的惨叫:“我也不想的,实在饿得受不了。大牛,你就原谅我这次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
“还想以后?哼,老子今天就跟你离婚!”说话间又是一拳狠狠砸向女人鼻梁,顷刻间,鼻血喷涌而出,几乎要溅到苏妍身上,好在被周野眼疾手快拉开。
“离了婚我去哪儿?父母都不在了,哥哥不会收留我的。大牛,求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妇人完全不顾伤口,竟跪在地上将头颅往地上砰砰砰猛磕。
血迹溅出,落在苏妍干净的黑色鞋面,像染了一朵艳丽的红梅。
苏妍顿时呼吸一滞,攥紧的手指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老子带你过来不是来磕头认错的!”黑瘦男人完全不动于衷,抬脚将女人无情踹翻了。
这一脚力气极重,那妇人当即匍匐在地,捂住脑袋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个死婆娘别在这装模作样,给老子起来办手续!”
就在男人抬手抡去的下一秒,旁边一道冰冷的女声蓦然喝道: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出去找吃的。”
苏大牛挥在半空的手一顿,眯着眼转头望了过来,见是苏妍,朝地上淬了口拔高声音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凤山的小女儿!你倒是说说看,我上哪儿去找吃的?去你家?啊!”
说到最后一个啊字,他往苏妍面前逼近几步,唾沫横飞,声音大得几乎要把房梁上的灰震下来。
几乎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