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陆不会想到,在他重遇刺图的一天之前,林三酒也恰好与失去音讯的朋友取得了联系——毕竟她与余渊礼包重逢的可能性,远比他们再见的可能性要大多了:双方都在同一个世界里,而且林三酒还在不屈不挠地一直发寻人讯息。
余渊和礼包重新找到她,按理来说,实在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林三酒没法觉得理所当然;她现在只有满心欢喜、感激和后怕。站在离租赁行十几米远的人行道上,她紧紧攥着“烽火狼烟”的个人终端,手心里的汗把小白盒子给浸得滑滑的。
当她得知余渊终于与八头德联系上了的时候,她的惊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就被浪潮般的如释重负之感给淹没了。太好了,幸好这一次,她忍受的分别只持续了短短十几天,而不是“天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林三酒甚至一时连自己此行是要去做什么的都忘了,仿佛在用全身心等待着小白盒子响起来的那一刻,等着重新听见二人声音的那一刻——礼包怎么样了?恢复了吗?余渊是怎么从高空中安全落地的?他们都还好吧?
蜂针虽然不知道余渊和礼包是谁,却也从林三酒的神色中察觉到了重要性,老老实实地倚坐在路边栏杆上,和她一起等。在马路边像流浪汉一样站了半天之后,还是林三酒先不好意思了,带着她去了路边一家供路人休息饮茶的小馆子里。
“你看这种比较贵的茶叶,”蜂针看着价目表说,“据说喝下去之后就会出现茶叶的‘魂’,可以为人提供一系列好处……诶?你喝过?”
不仅喝过,而且不想再喝一次了——林三酒至今还会想起那几片与自己说话笑闹、抱怨嘀咕、跑来滚去的圆茶叶。它们消失后,哪怕再喝多少茶,出现的圆茶叶也不是同一批了。
当平平常常的冻乌龙和热奶茶被放在面前桌上时,林三酒突然感觉到小白盒子在手心中一震。
似乎什么语言也没法形容她那一刻的心跳——她以最快速度打开小白盒,果然听见八头德给她发来的一条讯息:“余渊说,你身上应该有与一个叫季山青的人联络用的专用通讯器吧?他需要你把那个打开。”
林三酒手忙脚乱地叫出了通讯器,差点没把它给摔了。自从把二人推下了飞船之后,她不知道用这个专用通讯器试过了多少回;但是它就像是变成了一块石头,始终得不到回应。如今竟又可以用了,是不是说明礼包已经没事了?
她努力逼自己别去想那一片始终笼在角落里的阴影:如果礼包没事了的话,为什么是余渊联系上她的?
万一作为数据体的余渊,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顺便救下礼包的义务,所以也根本没有救他的话……
林三酒将这个念头压回了脑海深处。
在五分钟后,当她时隔多日、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余渊的面庞时,这个念头却又急剧而尖锐地从脑海深处破水而出,让人再也无法忽视——余渊不知道做了哪些改动,如今竟可以使通讯器上浮现出双方的通话画面了;数据体除了看着有些疲惫之外,与当初没有太大区别。
但是在那幅画面中,没有季山青。
林三酒倾过身体,身边茶馆中的喧嚣人声在一瞬间就从她耳中消失了,变成了嗡嗡的蜂鸣。
“余渊……礼包呢?”她听见自己颤声问道。
数据体面上没有一丝神色波动,就像他身后的灰色墙壁一样平平板板。“你已经通过副本恢复正常了?”他打量着林三酒问道。
“是……是的,”林三酒勉强回答道。她回想起自己面目全非的那几天,指了指身边的蜂针,说:“多亏了她,我才恢复的。”
余渊的目光朝蜂针身上转了转,没有表情地又转回了林三酒身上,好像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一阵不见,她身边又多出了人。
“礼包呢?礼包去哪儿了?”她急急地问。
“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余渊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说话时有任何婉转和软的必要,直截了当地说:“你见不到季山青了。”
视野仿佛都黑了一下。
如果不是林三酒理智上知道,此地的“季山青”只是他本体的一小缕,真正的季山青主体仍然漂浮在黑暗的宇宙一角中,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出现什么反应。
“你……你是什么意思?他出什么事了?难道你那天没有——”
余渊打断了她。“我被你推下去的时候,手里就抓着困住了季山青的那一件投影物品,我没有理由松开他,所以我也就没松开。”
这么说,他果然救下了礼包?
“那他在哪儿?”林三酒知道自己或许该给他一个机会把话从头到尾地说完——但是啃噬着她的焦虑与惧怕,实在是太难熬了;她如果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她真怕自己会受不了。
余渊想了想,忽然弯下腰去,从画面中消失了几秒钟。等他再度出现的时候,一直出于好奇而悄悄瞧着画面的蜂针,没忍住发出了半声惊叫——让茶馆中喝茶休息的其他客人都朝这个角落里投来了目光。
林三酒忙一挥手,用意识力拉上了座位旁的帘子。她盯着画面里那一个肉秃秃、没有毛发、没有性征也没有五官的赤|裸人体,坐立不安地问道:“